古冈诗六首

木  偶

他死命拽着。四周幻象
丛生中一千支军旅。
他躺下睡进硝烟，厮杀声
脱口而出自静静
午休躺椅中。幻觉的丝线
把他四脚朝天
木偶般吊起。
他踢蹬着跑过，环耳
绕着他的人，却像无的净土，
旁若如有人，它穿他们影子的裤衩。
2004.8.10


老邻居

而后一切静了，原位的风好像
停在一半，倾斜了45度
像中魔似在那发呆。
那些枝桠越过围墙，它无声
却有多少里弄老人
从它们的枝头下走过，猫躬着腰
警觉得穿梭在围墙
上的铁丝之间。一个人不再出现
它却不可能有一丝
哪怕异样的诧异，逗它的
和与其自言，
总是一点点老了的人。
白发奇怪的从两鬓
染过的黑发下露出，如同不肯认输
又乔装的雄心。
一天，            弄堂死了一人，
二天，            所有衣襟上的灰，在
三天，            他们终于用冥币
换取尘世文弱的头寸。
而对家灶台，火头喷着淡蓝色
烧不热的阴火，
像是受到气氛暗示，或阴阳间
不一定在异地相隔。
内脏的桥照样添加
来年，就算你一动不动，它的
总的结算期，阴风舔着
硬身子，曾是谁人的父亲
外公，他撒手人寰，意味着
那四周，在每人角落都停下
一小块区域。
地址不再变动，他躯体的游历
却开始了无涯之程，
和那些邻舍，夭折的幽魂
从吱吱发响的打蜡地板，一阵风
停在半空的惊异，
一个负片上的共和国。
他们城邦的老鼠洞，夜晚是他们
白昼的狂欢节。
如隔墙，但无形在撑着
假性的目光，近视但偏移，一里多地
和两条巷子，
其中夹着过道，窄的众生。
2004.4.5


墙外的坡度

很安静地，累，还未睡。
世事多得纷乱，万家
只隔层墙，水泥板墙头
脱落一些石灰。
笼子里呆到何时
才算悠久而含蓄，
四方家眷，连家具
实木的西洋贴面。
他们旋转，合而为一的倍数，
他们穿墙，自由飘着
灵里面的尖叫，
那声波破了静夜
一丝游弋的筋脉。
顺着旷远，而腾飞的鸟
夜比亮还亮了
光照的眼帘里，无限的昏眩。
之后更静，那种愁眉
带甜味的黏稠。
痴呆忽然醒来，在他们换了的
汗渍的体内，
彼此间，痴痴地笑了。
迅疾地退潮，
但挂钟秒针却贴得更近，
远得只是洼地，
内部的某一块在漂移。
从一点，集中的日常
他们受着潮汐摆布，梦中做梦
一层叠着一层。
他们飞的心到了海边
禁果被松绑，
打开的多扇门扉，赤露地搅拌
门缝底，几缕斜光
蓬松的沼泽地。
海面平得像绸缎，轻抚过后
那人已远走，
微微隆起的缎面，正趋向
平缓的弧度。
2004.4.2 

雨中的声音

雨中，突然带雨衣的多起来，
凄厉一阵救护车声，自己也会
躺在将来的担架上？丧失了动
或伸肢的臆想，慢腾腾地
他统筹一夜
多少梦中烂了的菜皮，黄虫斑
碎叶子。一双皮鞋的脚，它臭气的声音
赤露或裹着袜子的面具，
物恋的五个方向
它自行松了气味的天堂。

到头来我们除自身，以外的积弊
内在于肉身的易脆，缩水的原发地，像多个
猜疑的麻子，可疑的光洁度。

半夜吃，喝，酒醉着天意。
太短的延缓期，到时谁不拮据
一张外套的肉皮袄，
它绷紧的松弛几乎成
多种手感的轻抚，流走的在上
天黑，日光灯闪了
几下就更亮了，亮头里照着面部
阴影从鼻梁偏一点，
唇角边沿滑过。冷得如一道呓语
菜的陈词走了味。

总在内坐着，内心端在手，
种种雨它斜着纷扰，乱敲油毛毡
屋顶的斜面，街貌在响铃声：
收摊的拾荒者，被雨淋哑；自行车
刹车橡皮扩张到钢圈，刺破耳帘的；一声
没了耳朵照响，    
延续多少年，多少肺叫出了声。
2004.4.1


时日的净土

那一刻，像时日的净土
爷爷忽然年少，
通红的脸蛋，肿胀
像红萝卜似的双手。
奶奶脸庞异彩，一把烧焦柄
圆形的牛奶锅。
纯粹的言语，甚或不说，
煎蛋上升的油烟气，
窗外摇曳的，还在来回
朝窗棂两边摆。
动辄我们便走了消失，
上班的永远一个空缺，
他们退休在家，这么多年
烟尘轻覆，虽也时而
拌几句日常的嘴。
通货也需纸币通融，但那天
毫无缘由的几秒钟内，
万物的底座一下
被拆空到，我们无垠的恒一。
一张八仙桌，几个俗人，
他们成全一种在的意义。
嘴角边的鲜味犹在，
他们又全端坐，抿着嘴，
全在等那一刻，仿佛一种到来
会席卷他们肉身
短促而永在的汇聚。
2004.7.29


王族之圮

动物的虚荣尚在，从人身上观人。
梦中跌得更深的，好象是真事
你记起的全是
但瞬时无存，神经的恶疾
它专和真实混淆着，
并为此而澄清。不过颓败有过
一个王朝的溺水，
如今浮水如流，上飘的头颅哪儿还在呢？
戏演的权力，刀和
舞台上尘埃像旋风般，生又是怎样咽气？
此时你双亲，和成倍血脉
注定你此地，一根根脐带，断了根的人，
家呢？忽地成空的颓圮。

而我确实在
一个小市民的守时里，待着作他人的梦，
像是儿孩之类，幼稚的秘密
倒遮掩这样的事实：他们大了一层层蜕皮
到贫穷的反面，资本积了垢
谁成为皇亲，钱币标的不朽梦，艳羡之眼呵，
而穷人们偶尔，从头颅中伸出
头的目光聚居地，一束束耀眼之柱
摩天的水泥帝国，
穷人们要的是：规则之外的规则。
被地基深埋的锈迹，斑斑呼啸着
鸣笛而过的太快了，
迅速的天平上我们朽肉几克？
另一头几吨币种份量，
一个对峙的人：他全部目光的重量
系在了困惑的咽喉
像海床亿万的冲击，聚合，剥下麻皮的脸罩
谁都会从王族的宫廷梦中
来到一个个亡灵的风烟居所。
哦！梦迹们的腐朽游魂，我们曾
灵符贴满，满天亮晶晶的风土，星星钻的孔眼
我们来自风的
一幼童清脆的喃喃声，嗖地系紧了。
2004.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