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中的游记,不管它多么故作感伤与镇定,仍带有明显的乐观情绪。它首先寻求的不是恐惧,而是愉悦与知识。我像是启蒙时代的小册子作家们一样,通过展现不同民族的风俗来劝告自己的同胞,世界如此多元与丰富,跳出这狭隘的自身吧,了解自己的缺陷与不足,我们自以为的独特,其实一点也不独特。我也常炫耀自己的见闻,沉浸于道听途说的快乐。拙劣的旅行者的弱点也从未消失,我谈论了太多死去的人物与书籍,描述了太少的当前与未来。
这些篇章不可避免地带有时代痕迹。离初次纽约之行已经十年,这也是中国崛起的十年。在我试图把不同见闻带给中国读者时,中国也迅速涌入了世界。中国的商品、中国人随处可见,中文的标牌也进入了欧洲的百货商场、博物馆中,开罗的小贩们会说“你好”,而阿姆斯特丹的橱窗里性感女郎们则大声叫出“有发票”。中国形象,不仅是那个广东烧味、黄琉璃瓦亭子、客家话构成的唐人街,更带着一个暴发户的金光闪闪、粗陋不堪的痕迹。中国社会内部的成就、困境与失败,在世界的其他角落愈发分明。在旅行中,我总是不断地寻找这些痕迹。
在通往世界的途中,中国变得更清晰了;在试图了解中国时,我也多少意识到自己的角色与价值。但我清楚,自己对内心的更彻底的追问尚未开始,我对于世界的理解,仍停留在知识层面,即使这层面也浅薄不堪。至于偶见的内心追问,也更多是暂时的情绪,而非深沉的情感。我还生活在生活的表层,连接灵魂深处的根还没有生长,它需要真正的恐惧与爱。
没有这些朋友,这些旅程、这本书都难以实现。感谢覃里雯、黄继新,他们是我最初的同伴。感谢王锋、邵忠、张力奋,这些文章的不同片段都出现在他们编辑的刊物上。最重要的是我曾经的恋人王子陶,她是个不屈不挠、观察力惊人的旅伴,她通过色彩、味道与人们不经意的小动作,拓展了我对陌生人与陌生社会的理解。
2011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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