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书
◇森子
黎明在减少。 苦笑,写济世的良方。 活着多好,好过霁虹桥。
可以高架眉宇, 可以说他妈的, 不具体地生活,做做梦。
在桥边,允诺鹅卵石磨踵。 不数山楂, 多少红嘴雀。
你不缺灵媒,造反光镜的反。 倒序的羽毛知道压缩 一生的技巧。
梭罗订购的黎明,你也邮购过。 就像爱,不够。 屋脊上,缝纫机不时地点头。 (2005.11.30凌晨)
高春林点评: 什么是诗?诗其实就是一个隐喻世界,“在开始的时候,光明和第一个时辰/……试着说出世界的事情”(埃利蒂斯《俊杰》)。在这样的述说中,语言,似乎并不是被创造出来的,而像是隐喻世界的一个幽灵,它在诱导着诗人进入某种语境去言说,去实现一种艺术的景象。在那里,诗人摧毁的是一个世俗的世界,重建的是一片诗意的森林。即便这首短短的《黎明书》,我们也能体验到诗人的“光明和第一时辰”所带来的对世界的特殊感知力。 黎明,意味着什么。森子从来不落入虚妄的焦虑。他的诗往往从自身出发,保持着对事物原生态的钟情,似在片言之间给事物以画谜之境和寓言性。“黎明在减少。”开山一笔,仿佛在叹息又恍若告诉你一种心迹,直接、真实、警觉。接下来也丝毫不回避生活的真实感受,省略了他通常对生活细节的描述,语言明朗而跳荡,“苦笑,写济世的良方。”一种超脱的人生态度,让人觉得清爽:“活着多好,好过霁虹桥。//可以高架眉宇,/可以说他妈的,/不具体地生活,做做梦。”没有过多的修辞——生活本来如此——诗人要说出的就是内心的真实状态。语言似乎跳出了隐喻的空间,有轻飞的快感。但当我在为“霁虹桥”、“高架眉宇”这些喻象所迷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还是上了森子的当。因为诗人其实还在通过这些不连续的景象,在感受着某个神秘的瞬间,在渴望着黎明、时间和某个诗意的空间。 对于诗人来说,语言是一种梦境。诗人走在语言的梦途,这可能要消耗掉他们一生的时间。如果要说诗歌的意义的话,那就是它让我们接近事物的本质并提前抵达理想的未来。毫不掩饰地说,森子在这首《黎明书》中给我以语言上的享受。不论是“桥边”的“磨踵”,或是数“山楂”、看“红嘴鸟”。这些自然之物的突然出场,和题目有着游离的味道。我暗想,这莫非就是诗人的向往。森子在一篇文章中曾说:“作为现代文明人,我总感觉有尾巴跟踪我,经自我侦探、分析,我初步判断跟踪我的并不是野人或原始意识,而是文明派生出来的一只尾巴,一种不安……异化了我的感觉系统。”联系在一起可以得出一种结论,那就是诗人的心境:不安,动荡,为此而追寻梦境。这或许就是森子写下《黎明书》的一个内在理由?我没有和森子谈到过这个诗,但分明看到诗人从语言的梦途回到某个生活现场,在原地做跳高运动,展示了语言的魅力,也展示了诗人对某种事物的心态。 优秀的诗人都是语言世界的高手。“你不缺灵媒,造反光镜的反。”“梭罗订购的黎明,你也邮购过。”这些句子,就像森子标志性的面具。也许森子是滑头儿的,他总想把我们带进一个语言的迷宫,而又在自己设计的无限延宕的运动中给事物打上标记,这无疑是森子诗歌的奇妙之处。荣格说:“当一个词或者形象蕴含着比其明晰和直接的意义更多的蕴意时,那么它就是象征性的,它具有一种永远无法规定其意或者完全释义的更为宽大的无意识的体。”森子这首诗中,黎明以及它关涉的那些令人神往的事物,都构成了诗人的一种隐秘符号,提升着向往和更为复杂的意义,也激起人们对黎明更为宽阔的神思。
2007-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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