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摸了一下肚子:“主管啊,你不是说过吗,天子是不会理会我们这些小民的。而现在却请我到皇宫赴宴,皇上的光辉照耀到我这个西方‘蛮子’身上,这该是多么大的荣耀啊!”他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炭黑色的封面。
“受到中国皇帝的接见你是欧洲人中的第一个。”乐和睁大眼睛庄重地悄声说,“在你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个西方人打破这个界限,至少中国人是这么说的。”
亚当有些不好意思,“紫禁城如铜墙铁壁,这种情况下只能坐宫廷里的轿子过玉石台阶,偷偷溜进紫禁城就会严惩不贷。我立马就得练习!”
“练习什么?”
“练习在尘世的天子面前下跪啊。”亚当笑了起来。他拿起用金色丝绸包裹起来的信函,摇着头信步向庭院走去,随手摘下一颗龙华民所栽种的葡萄。
随着那重大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亚当的心情也愈发紧张。他搬搬这个,挪挪那个;撞翻了这个,踢翻了那个;削苹果时竟然也划破了手。在晋见的那天早晨如同第一次登上赫拉兹·罗塔柳斯的天文台那样激动。在他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个欧洲人或者说一个笃信基督教义的人受到亚洲这样一个强大君主的垂询,一想到这点,他怎能不豪情万丈。
罗伯特·杜邦也曾怀着有朝一日被接见的信念募捐了为数众多的珍珠宝贝,并运来北京。为了这次打开局面的晋见,大家一致认为,应以西方精巧的珍稀钟表作为见面礼。
亚当穿上节日的礼服,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那银质波状的钟表壳子。在钟表壳的护卫下,里面的主轴、弹簧和驱动装置在不知疲倦地滴答作响。一眼看去,吸引人的并非技术,而是那可以打开的银质表壳。他在这小小的钟表上放置了一本小书,禁不住暗自感谢罗伯特,是他将这西方最先进的礼品送给了他这位密使。亚当花费了很大气力将格奥尔格·鲍威尔(德国矿物学奠基人)的《金属学》译成了汉语,让人装订并题写了书名,连同钟表这两件礼物,都摆放好。这时有人伸过头来说:“皇家的轿子已到,起身吧!”
亚当手里拿着易于损毁的礼品,后面跟着激动万分的同会兄弟,来到院子里。那里停放着一顶华丽的轿子,八个轿夫跪等在那里,还有八个后备轿夫。一般的轿子都是用的红漆,而这顶轿子则是闪耀着皇家的黄色光芒。
轿夫身着绣花的黄色上衣,迅捷娴熟地抬起轿子,快步把亚当抬走。
本托欢呼着向随扈者挥手。众兄弟站在院门口艳羡地望着光华四射的轿子绝尘而去。
亚当在想:“来北京已经整整六年,等待了多少时间,其间又去过西安府,每天进行传教事宜。而今,我亚当·沙尔·冯·贝尔,耶稣会士,终于达成了我的目标。”一个后备轿夫一马当先,鸣锣开道,大声喊叫:“请为皇帝陛下的贵客让路,请为皇帝陛下的贵客让路!”卫兵执鞭驱赶推着小车的商贩,在鞭子没有落在身上之前,人们全都跪了下来。亚当惊诧莫名地看到,无论路人、骑马的人,还是有钱的阔佬,看到这金黄色的锦绣轿子都一律下跪,面现诚惶诚恐之色。在他被人抬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人们才站起身来继续赶路。
皇帝黄,在这天地之间,只有皇帝才可以身穿黄色的衣服。作为皇帝的宾客,他享有帝国无上的尊荣。他暗自下定决心,为了基督尽心尽力,做好传教工作。他用手将滴答作响的钟表握紧,又用袖口将银质表壳上的污渍揩拭干净。想到即将见到什么人,他禁不住深深叹息了一声。
轿夫抬着轿子一路小跑,跑到皇宫大门前。那宫门是由厚重的朱砂红木板构成,门上一颗颗门钉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关闭着的紫禁城大门一直令亚当向往,并充满敬畏之情。当门卫把门杠拉下,把大门打开,对他深深鞠躬时,他感到很大的满足。他被抬进第二进院落,向着第二道五凤门进发。这里由皇帝所请的宾客已经云集。在朱红的宫墙上矗立着监视塔式的角楼,下面是五颜六色的轿子、人群。有的是骑马而来,有的是衣着光鲜、威严有加的身居高位者,一片喧闹。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角楼上为喧闹的人群站岗放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