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热切地希望我们拿出本领,但要我们悄悄地展示出来;他们不让我们进入钦天监的图书馆,不让人知道我们所进行的工作。他们要我们找出错误,找出中国人和阿拉伯人找不出的错误。要是不这样做,那就会失去皇上的保护。那家伙这样说。他实际上是说我们会面临着流放的威胁。彼得鲁斯,请拿高粱酒来!”基亚考莫也把剩下的条幅卷轴和匣子堆在桌子上,旋即坐在一个矮凳上。
亚当在房间里骂骂咧咧地走来走去,“魏坤阻挠我们取得成功,”他激动地翻阅了一下最上层匣子里的纸卷,“他想通过对答案的预选来剥夺我们提问的自由。不让我们接近皇家天文台,不让我们进图书馆,把我们当成麻风病人了。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当着阿拉伯人的面说的,他们所做的并没有什么进展。此外,计算结果要在明年第二个新月的第一天呈交给皇上。这也就是说,我们在一月份就必须运算完毕。谢谢,彼得鲁斯!”他一饮而尽,“我厌恶高粱烧酒!”
“我也是!”基亚考莫用小锡盅和亚当碰杯,也把辣辣的白酒倒进自己的喉咙。
“谢谢,不,彼得鲁斯,我们可不想马上就去死,我们一门心思想让自己镇静下来。”亚当转过身把酒盅放到厨师的托盘上,重又靠在椅子上。
“我们需要一个中国的盟友。”
“大学士呀!他何时才能再召见我们?”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八月三日,也就是西历九月中旬,在大学士西瓜胡同九号的私邸见面。
轿子来到月门,徐大学士的家奴搀扶他们下轿。家奴踩着木屐,一路踢踏踢踏响着,将客人沿着花木丛引领至一所房子,房顶由绿色的砖瓦砌垒而成,呈弧状,用刻满花鸟虫鱼的粗壮的木柱支撑着。亚当和基亚考莫紧随其后,来到了大厅。一进大厅,便觉得一阵清凉。烛光照亮了大理石的地板。墙上绘有神话中的怪兽。怪兽有角,虾眼,大口有须,甲鳞蛇身,腹部由贝壳组成,虎爪;能飞,会爬,善跳。墙上全都是这种怪兽的湿壁画。横梁上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使得高高的天花板也显示出奇花异草和怪兽。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大白天灯笼也点着,使得各种各样的装饰物发出幽微的光。他们仔细看着这位中国人把香插进盛满沙子的香炉里,然后才被请进更大的第二进院落。
这里生长着伞状的松树,流水之上架设着一座小竹桥。客人被引领到一棵古老的龙头竹的浓荫下,金鱼池倒映着婆娑的竹影。在竹荫下摆放着一张瓷桌,上面全都绘以工笔图案。瓷桌周围是大腹便便的瓷凳,瓷凳上也都有五颜六色的图案。仆役深深鞠躬,敬请客人稍候片刻。
茉莉花丛散发出来的浓重香味使这里更显得宁静与和谐;小鸟啾啾和古琴的柔和之音在空中飘荡。家奴一下子不见了踪影,琴声暂歇,这时大学士出现在台阶前,现出亲切的微笑,快步向耶稣会士走来,后者也起身向他走去。大学士身穿日常的及地长袍,微微躬身,双手抱拳,向站在他面前的亚当致意:“若望,约翰·亚当,别来无恙?”他的声音中有些许的激动,“我已等待了多年,一直想再见到您;这些年来您常在我的念想中,没想到今日你我才算重逢。我们的国门至今还远远没有打开,真乃我国之耻也。”这期间,大学士的胡须业已染霜,戴在头上的双翅学士帽稍稍显大,因其太阳穴处有些清减。若不穿官服,保禄·徐看起来是一个身形小巧的文质彬彬的男子。
亚当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着大学士柔和的双手。
“上天保佑,也是托您的福,我尚可称安康。尊敬的保禄·徐,我们七年,不,十年没见了吧,不过我们常常听到您的义举,您的影响巨大。看来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您的庇护。”亚当一直没有松手,把基亚考莫介绍给了大学士。
“我的伙伴基亚考莫,数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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