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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卫诗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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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2344 更新时间：2011/5/27 16: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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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鲸
大卫
两头白鲸一前一后，一场雪追逐另一场雪
两头白鲸比盐更白，轻过梨花
像十七岁之前的爱情，或者一张
月光下的纸。只顾了激动
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搞懂
两头白鲸若即若离，忽潜忽跳
倘若我与那谁谁也可以这样嬉戏
天再热，一个词对另一个词
也会起了相思
两头白鲸。一男一女
霜里的银子，夜与夜之前的空隙
谁也不是谁的比喻，谁都可以离开谁
两头白鲸隐身而去
所有的闪电，不敢再有别的颜色
2004-8-4下午。
8月2日夜，金石滩听海
大卫
今夜，谁能带走金石滩上空的月亮
这一朵浪花，只能开在天上
它的下方，三千公尺之外，是大片大片的尘埃
今夜的金石滩，穿泳装的月亮
像一粒药片，治谁的相思，又让谁
彻夜难眠
每一条海浪都想翻身睡去，只有你的身影
愈发剧毒。愈发清晰，被风
捻成了一味药引子
你在一步之内，又在三千公里之外
对你的思念，比海水更咸，比沙子更软
今夜的金石滩，我。醉与不醉
都是一个海
他们去了井下
大卫
他们去了700米深处的井下，这几个大老爷们
是以诗人，而不是矿工的身份
下去的
4月的某一个早晨，他们垂直进入
700米深处的地下。像一串丁丁当当的钥匙
试图打开某一种事物的心事。心跳
另一种形式的火焰。没有风，人间
在上面，天堂在更上面
他们新鲜。好奇。刺激……这几个大老爷们
仿佛遇上了谣言，被一个又一个地染黑
以至于我在这个8月的早晨写到他们时，总是把他们
并不高大的身影，想象成了一支又一支毛笔
愿不愿意，都得蘸上浓浓的墨汁
也只有这样，当他们从地下，再次返回到
人间，才会产生写点什么的冲动
2004-8-10晨
与一块煤相遇
大卫
如此说来我自己就是午夜，与它相缝
只不过是一种黑遇上了另一种黑
如果我是一个瞎子，它将比我更瞎
摸着它坚硬的骨头，说不出一句话
抱住它，我们就成了兄弟俩
深处的涌动。激流……一千匹
火焰的烈马，在心中狂奔
它注定要死去，它注定要在死去之前
掏出心中所有的火焰
它注定要把自己掏空，所有的光与热
都被拿了出来，注定要在它死去之后
我们才能看到
……光明的内心
曾被埋下了多少碴子
2004-8-10晨
最深的颜色
大卫
最深的颜色，总是从你的头发开始
每一个白天都是午夜，每一个午夜
都是为我们准备的
最深的颜色，有时像一个巨大的委屈
两滴泪，欲坠而未坠
最深的颜色，像那谁谁与那谁谁的热恋
热恋之后的分手
眼，睁得比眼眶还大，却什么也看不到
最深的颜色，其实是我闭眼造成的
——明明万箭穿心是你
结果，我却成了一块蜂窝煤
2004-8-11晨。
黄岗山
大卫
我有幸，站在，这最高的山顶
俯瞰整个华东
远处是山，更远处还是山。
我的眼里没有江西、上海、江苏、安徽、浙江
只有福建，只有武夷山
看不到我的兄弟姐妹，同学朋友
亲戚或者仇人，也看不到我自己
作为一个俗人，我有幸与一群游客一起
构成了山顶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风景
之后，又弄乱了这高处的宁静
这样的高度，没有丝毫的眩晕
2158米，我本一介草民，此刻却远离了百姓
炊烟在哪里，牛羊在哪里
来的时候，左边是山，右边是悬崖
现在下山了，正好相反
山中
大卫
如果我是一棵树，在十月的武夷山
也会变成一棵会恋爱的树，此伏彼起的鸟鸣
是心血来潮时的情书，你接与不接
都是一封
简直绿得你喘不过气来，在这样的
山中，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得认输
溪边独坐，不如变成一块石头
感受水流的变化，或者砸向莫名的地方
你不跳起，我是找不到自己去处的
除了满眼的绿，眼里没有一颗尘
别把我丢在这下午的幽静里，我担心——
我会做出一个人，从未对山谷做过的事情
……就在你们轻轻的一转身
雾中的几个女人
大卫
脚步声模糊得像油印的小报，站在
凌晨的窗前，分不清她们是几个人
只能从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听出，她们
是一群女性
她们在雾中移动，弄不清是去上班
还是刚刚下完夜班回来，腰身十分迷蒙
恰如几个磨砂玻璃酒瓶。这场雾之大
肯定不止定福庄。
三里屯，潘家园，天安门，王府井什么的
大概都在雾里。整个朝阳区，整个
北京城，甚至整个华北平原
可能都成了一个刚揭开锅的馒头
作坊。这几个女人，只能从这一片
雾里，走进另一片雾里
这雾，浓得越来越成了一块橡皮
伊们铅笔一样的身影，极有可能在天亮之前
被漫不经心地擦去
这几个女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她们是精神焕发
还是四肢疲惫，作为一个大老爷们
我感到脸红，整个世界都睡了
只有这几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代表着人类
在地球上晃动……
2004-11-29中午
我该怎样把一场大雪……
大卫
我该怎样把一场大雪搬到纸上，它本该
下在北京，最后却落在了江苏北部，河南东部
福建与江西交界处也都白得没有了模样
一场大雪下在了南方，鹅毛一般，牛眼一般．最不济的
也如榆钱，柳絮。倘若搬到这张A4纸上
怕只有6号字大小了
有谁知道一场大雪的烦恼
在北京是下，在湖南是下，在浙江
也是下。太多的选择，比十字路口
还要让人踟蹰。有谁知道一场大雪可以有多少种下法
跳到井里，卧在山坡，栖在瓦舍，蹲在
眉稍……年轻的时候我曾经狂热地迷恋过一位
南方姑娘。但在一个晚上，趁一个人值夜班
却把所有的情书都烧了。没有灼人火光
只有深颜色的雪花，在 一朵一朵地迫降
爱死了，却又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一年的雪真白啊
不是李白的白，也不是苍白的白，而是
白痴一样的白
此时，我在定福庄租来的房子里，很舒服地，躺在摇椅上，晒着傍晚的太阳
光线弯了，树影乱了，我变懒了
那场大雪如果下在北京，现在窗户下面肯定是雪水四溢
会有深浅不一的脚印，走向近处或者伸向远方，一个
比一个脏，一个比一个迷茫……
2004-11-29下午
暮色来临
大卫
暮色正在来来临，太阳下山
上帝说没有光，于是就没有了光
现在，万物借助暮色，自己把自己
照亮
几个老人正抬腿迈进小区的大门，身后是年轻的
一男一女，看起来像一对恋人，他们都要赶在
天黑之前回家
小时候我在睢宁老家，此时正是牛羊归圈
倦鸟返巢的时辰，城里的灯光延伸了暮色
有人朝东，有人向西。别人所正欲离弃的
却是你的目的地，十多年前我都是一个人
在暮色中走回单身宿舍。有时喝高了
竟会自己走回自己的内心，2004年
11月29日下午4点58分，望着越来越暗的
外面，我却惦记幼儿园的女儿
和那远方的谁谁
有一次走在甘家口，赶101路电车
一群乌鸦在白杨树上聚集，从一棵树飞到
另一棵树。翅膀扑扇扑扇着。那种声音
坚定，干净，响亮……像耳光，啪啪，啪啪
又像谁坐在空中，把暮色翻成一张晚报
哗啦…哗啦…
2004-11-29暮色中
例子
大卫
我是我的2/3，“我”：是3
“我的”：是2
3减去2，我是礼拜一，3加上2
我是礼拜五。三乘以二，我有可能是礼拜六
3除以2――放心吧，我从来不是
我的礼拜天
我是3里的黑，也是2里的白
既然2不能把3除尽，我也就只能
黑白不分
3是一个人的下半身，已被埋进土里
2是待埋的部分。——尘土越积越厚。
爱情还剩一钱。我死了
9两灵魂，好家伙，现在不足半斤
2004-12-3晨。
写给一条河
大卫
十年前，就见过你了，夏天的夜晚
站在一座桥上，不见商女，也没有弦歌
青灯与红颜，只不过是月亮
同一张脸的两种表情
有一些小风吹过，但已弄不出
什么波浪了。那时，一个人
正离我而去，另一场爱情还没有到来
你的无语，其实就是我的缄默，来得
还不算太晚，即使早生三百年
也做不了一袭青衫。桨声灯影演绎的
也只是别人的腮香唇红，宁愿做你临河的窗
看河水日复一日地流过，一拨人走了
另一拨又来
整整十年。我的梦是另一条河流
没有岸，我比你更能泛滥
没有水，我比你更会浑浊
整整十年，我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十年前的那个人
肯定不是我。抚胸长叹
其实我比你走得更远
从徐州到北京
看看吧，我获得的是一个怎样的流域——
八百多公里，火车要吭哧吭哧地跑上十三个小时
小草要小到什么程度
大卫
小草要小到什么程度才能称为小
面对身上的泥土与石块
哪怕错过春天与蝴蝶
也要发芽……
再大的海 风也能把它
吹成一滴水
一场大病 只是始于一次
未治愈的感冒
呻吟再小再细成一根针
一些人什么样的疾苦之声
才能让另一些人感到微微的疼
把一篇文章比如小说、新闻、政论拆开
它只是一些句子、词、标点
甚至用错的语法和口气
小草要小到什么程度才能小成种子
就像我面对什么样犀利的刀锋
才能怯怯地说：我怕!
雾 中
大卫
柳 云（三点水旁）曾经对一场大雾发表过6种看法
现在，上班的途中
我只看到3个相向而行的农民
吃力地蹬车，不知他们驮的是苹果还是梨
驾驶技术特好的司机，也不得不
把车速降了下来
在时代的高速公路上
老天爷的一次游戏
极有可能使那些违章行驶的人
检验自己的血到底还是不是红的
生活小得像一扇窗
正是借助这垂地而落的帷幔
小偷的手才敢于伸进警察的裤兜
一些视力很好的人
看不清前途与道路，欲望号街车
开走了多时，傻兮兮的树
这才想起伸出猫的爪子
一幢又一幢建筑物，失去了高度
就说我们单位的老王吧，结婚三十年了
才敢第一次在大街上拉住他女人的手
街道、行人、邮局、车站……脏得不成样子
神发脾气了，现在，他让我们
集体桑拿了一次
骑车想起一个人
大卫
寒流光临，这个小偷
一伸手，就把所有的温暖拎走
她住的地方比我要离赤道近些、温暖些
嘈杂些、热闹些……
也许她此时正在街上买菜,活学活用
政治经济学，一条清炖还是
红烧的鲫鱼，不知道盐应该放多少
火候如何掌握，酱油味精料酒茴香芫菜
先烧试试，现代化的厨房
是否能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
也许会想起1978年的那场讨论：实践
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同理可证
婚姻是测试爱情的不二法门
我在车上就这么胡思乱想、挺好玩的
冬天的风太大
无法把车子蹬得飞快，下一个路口
要注意刹闸，道路已经够坎坷的了
可别再把春天——这是一位多么好的姑娘
撞得趔趔趄趄。1989年我从卫校毕业
知道救死扶伤，却无能为力于健康的人
急救车从身边呼啸而去，好端端的世界
又多了一个患者……
胯下的这匹自行车确实不错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忙碌的人，平时
我没让它闲着，倘若那时我再优秀一些
车架上带的也许是她，不像现在，路上
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后座空空如也
不管前面的道路是否平整，这一匹
捷安特已让我换个步伐前进，路的两边
是大片大片的麦田，这绿油油的田野，野得很呐
这湛蓝湛蓝的天，蓝得肆无忌惮……
九月广场
大卫
在一个夜晚进入九月广场，作为
大地的一部分，它已经被风吹透
不是葡萄被吹成葡萄干的透，也不是露珠
被吹成眼睛的透，而是透明的透
透彻的透，透得不能再透的透
不想透也得透的透
和那三株正在闪烁的棕榈相比
三十好几的我，不过是一只石凳
有些凉还有些旧，再过十分钟
月亮不知会不会出现，对一个人来说，不是无
也不是有，不是此也不是彼，不是等候
而是等候得太久
九月广场已准备了盛大的喷泉，只要是水
就可以把我淋湿。这块地方也可以叫城乡结合部
往哪儿走都可以，换句话说就是：可以进
也可以出。如果再来一阵风，我知道
我醉不过脚下的这棵小草。在九月广场
会碰到陌生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若干年前或若干年后，我们都有
相同的口音，躺着不如一块草坪，站着
不如一根路灯。夜色再深或者再淡
都与我无关，这么多年我已学会
佝偻着腰做人，哪怕摔倒了，在九月广场
我也会匍匐着前进
一种心态
大卫
街上越来越多的行人，哪一位
能模仿你走路的姿势，记忆的胶片
什么样的特型演员
可以潇洒自如地以假乱真
对星星耳语，其实不如
让一杯酒喝醉了自己
常常想起小时候，为了一枚所谓的鱼钩
让煤油灯的火焰，温暖一根针
无力到达的地方太多
现在我三十好几了
看起来身强体壮
一张纸常常让笔手足无措
天黑之前，把床前的台灯打开
这是否成为我每天
必须完成的一个动作
我爱这个世界，类似于
隔壁老张爱他残疾的儿子
我也热爱庸俗琐碎的生活
不知哑巴最大的欲望
是不是想放开嗓子唱一首最流行的歌
有时抚摸那颗不停跳动的心
就在6楼的窗前，夕阳西下的时候
暮色徐徐落下，暮色它不能不徐徐落下
我摸到我的心，就像抚摸到一个
日渐式微的帝国……
错误
大卫
我不能不说，自己
是多么的浮躁。某种心绪
什么样的疙瘩才能解开
按下葫芦，又浮起了瓢
现在这个年龄，按理说
应该澄澈、沉着、平静一些的
是一枚七月的苹果不错，虽不算
完全成熟，但也不该十分酸涩
也许，这是时代的通病
就说我们单位的人吧，浮躁者
绝不止我一个，不管天晴还是天阴
患者，永远比医生要多
现在，我尚算一个年轻的码字工人
但有人比我更年轻。当然
有那么一天，我会年老的，肯定
有人比我更年老。退休之后
种一株葫芦，是把葫芦做成酒坛
还是开成水瓢，届时再说吧……
摆在我面前的问题，还有很多
有时候，我也爱站在窗前，倒背双手
像大人物一样地苦苦思索，其实
脑子里空白一片。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就像灯光无法说出夜到底有多深
最近被评为先进生产工作者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突然降临的荣誉，无非证明
有人比我生活得更糟……
在冬天想象一场春雨
大卫
多么不合时宜，在冬天
暖气片咝咝叫着的办公室里
挖空心思也想象不出春雨的模样
尤其某个不确定的春天，上午、下午
甚至夜里的一场春雨
是否长得像村西头的二丫，但
时代不同了，若干年前，她还是
不大注意个人卫生的丫头片子
现在，人家早就出落成俊巧的姑娘了
当麻花辫解开，我要远离
熟悉的比喻：以免蚕吃桑叶
外地人拉出的兰州牛肉面
风中的柳丝，一排并不整齐的书钉
被人误解为春雨
被想象的春雨，其实在去年三月份
就已经下完了。走到室外
天晴得你没有一点意见
我们单位的楼下，一对下岗夫妇
开了个粉丝生产作坊，这论斤出售
的东西，亮亮的、脆脆的，不知
算不算春雨的另一种模式
倘若开春了，真的走进一场
雨中，不知那时我会不会说：这哪是
曾经被我想象过的春雨，分明
是结了又离的二丫，在旷野
低低、低低的哭泣……
像鱼儿那样
大卫
我要沉到生活的深处
像一条鱼儿
在平静的水面下
感受水流的变化
游动就是意味着
把水撕开一道道伤口
还没淌出血来
就倏地愈合了
像鱼儿那样
没什么坏的脾气
心情不好的时候
就吐几串泡泡
与水抱成一团
却又各自独立
像鱼儿那样
随便哪一蓬杂草
都能停住身子——
如果鱼不打盹
水是攥不住自己骨头的
一条河要拐多少道弯
大卫
一条河到底要拐多少道弯
才能成为一条河。就像一个人
成长的过程中要经历多少坎坷与曲折
从上游到下游，是否预演了时间的流逝
一个人与浪花相比
到底谁更短暂。瞬间的灿烂还来不及
品评与回味，轻轻地一闪
就倏地没有了
我不知道，灵魂的烛焰是否模仿过
童年的火苗，吹熄它的
又是从河谷吹过的哪一阵大风
有一天你坐在了夜行船上：听流水哗哗
船底与暗礁每一次碰撞
你都把头埋进
抱紧的双臂，深深地……
迷迷糊糊地到达终点，除了心悸与胆颤
你真的不知道这条河
到底拐了多少道弯
表 达
大卫
仿佛摸到了午后的寂静
破敝的门框上一颗生锈的螺丝钉
啥时起风的呢
先是树叶，接着窗帘
地上的纸屑
连午睡的妻
也下意识地翻了一下身子
那一句叹息到底有多重
除了我的心
能动的，都动了
生活本身已经非常残酷了
而它比生活，还要残酷许多
所以它不是生活
风
大卫
今夜，有些沉闷，还有些
躁动。与我同样睡不着的
大概就数窗外的风了
吹吧，一个劲地吹吧
风呵，不管我的灵魂是不是一片羽毛
吹吧，吹吧，除了你
还有谁能把它带往高处
说与春天
大卫
连声招呼也不打，说来就来了
我所住的地方太小，一天至少能
遇上三次
刚才把你撞疼了么
我承认车闸失灵，双脚不停地蹭地
车子才稍稍减速
与你一同从地上爬起来的
还有几张落叶、废弃的纸片
怎么认不出我了呢，想想，好好想想
那时我们在老榆树下
捉过多少幸福的迷藏
我就是村西头老魏家的立新子
而你——不知还是不是
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
追 忆
大卫
窗外，共有两丛月季
一丛
离你的窗户近些
一丛更近些
表面平静
内心波涛汹涌
因为一朵花的提前绽放
凋落已成定局
要么成蜜
要么成泥
而此刻我最放心不下的
就是你!
树叶上的蚂蚁
大卫
这一只蚂蚁，看来没有
别的想法。薄薄的树叶
竟也让它感到了无边的自在
胆子够大的，你瞧：现在
它踩着了树叶的边缘
我的担心是这样的——
一个过客
不慎把渡船踩翻
有谁猜过一只蚂蚁的心事
上帝，倘若你真的存在
能否谈谈：我，与一只蚂蚁
到底有何本质的区别
看不出忧伤，也看不出
快乐。这一只蚂蚁，继续爬着
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
如果突然伸过来一只脚
极有可能把它的小命收去
踩死它
“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一只苹果守护着自己的香气
大卫
到底谁能用一把水果刀
削去季节表面薄薄的凉意
如今桃花欲开，爱我的人
却没有任何音讯。坐在别人的笑声里
捧读一封去年的信
我已忘记那场没有礼貌的大雪
如何碰疼我的前额
温暖的日子渐次走来
没有水的时候，我怎么敢说口渴
清冷的午夜，去年的炉火，镀亮了
一只金色苹果
长长的走廊弯出枝条的弧度
敲遍所有的门
却找不到一个人
一只苹果在我的掌心睡着了
不太透明的皮肤下，也许藏着大海的秘密
一丝香气渗出为何不亚于一次海啸?
——温热的手指不能回答
那就只得让一把刀子慢慢解释
我朝大海看了一眼
大卫
我朝大海看了一眼
多少年过去了，礁石还是那种
一成不变的活法
沙子们照例沉默，照例被踩在脚下
帆升起来了，连不爱读书的人
也知道那是一张不错的书签
大海真大，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波涛喧嚣不止，我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谁也不让谁。沟通
也就意味着，相互厌倦
大海啊大海——
如果我反剪着双手，你是可以自诩胸怀宽广的
但，你的浩淼、深沉与蔚蓝
却又禁不住我轻轻地闭上双眼
到农村去
大卫
到农村去
种上二亩薄地
井水浇菜
不施农药和化肥
手把手地教给孩子
锄禾的技术
告诉她哪是稻秧
哪是稗子
到农村去
出大力
流大汗
忙时忙得要命
闲时闲得要死
让蜜蜂把我引到
油菜花的深处
面对沉默的阡陌
只能用脚印介绍我自己
社员们早就不是贫下中农了
我还接受谁的再教育
卧听夜雨
大卫
无边的夜色，应该
是一块巨大的海绵，依我看，那些雨
下了也等于白下，有几盏灯在远处闪烁
还有谁没有归家。窗户半关，雷声
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进来。要不是那些树
苦苦撑着，黑得不能再黑的夜
早就湿漉漉地坍塌下来。闪电的针，扯着
雨丝的线，它要把泥泞而又松软的大地
纳成一只硬梆梆的鞋底
和万物相比，微蜷在
床上的我，只不过是一粒
稍大些的针脚………
昨天下午我看了一会儿槐花
大卫
如果树们再努力一把
那些槐花是会发育成
小个子天鹅的
连风也染上了颜色
那种纯粹的白
独一无二的白
足以把眼睛刺瞎
昨天
连我这个近视眼
也感到了无处不在的光芒
在我们乡下
槐花自开自落
生与死
也就那么回事
仅仅相处一个下午
槐花啊
我无力捕捉的美
全都被你一个一个地拿下
爱
大卫
爱祖国
爱人民
爱老婆与孩子
我不相信惊天动地
也不相信死去活来
爱一颗小草
也爱一只蜻蜓
爱一封撕碎的信
也爱一张只写一面
就遭废弃的纸
爱的到来
平静而又自然
就像一个喷嚏
不打出来是不行的
只有我 ……
大 卫
只有我爱你老去的样子
大风收走落叶
你比秋天还要明媚、宁静、简洁
只有我爱你新添的每一根皱纹
只有我爱你被时光拿走的那些水分
只有我爱你眼睛里不再羞怯的光芒
宁静的夜晚
看着你睡去
只有我爱着你侧身而卧的睡姿
偶尔打出的一个哈欠
下雪了，下雪了，只有我把你蹬开的被子
掖了又掖……
只有我爱你日渐迟缓的走动
春天，两个人的春天
小草吐出了新绿
车窗外忽闪忽闪的风景
是一副没有洗好的扑克牌
在三到五级的风中，那些咳嗽，发上的草屑
还有手牵着手的背影，低飞的蜻蜒，温热的泪水
是的，这些，除了我，没人敢爱……
印象：冬日黄河
大卫
见到他的时候我很平静。我的平静来源于
我看到的这条河，怎么看
怎么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他什么都能姓，就是不能姓黄
我的黄河应该是咆哮的，我的黄河
应该是壮阔的，我的黄河应该是恣肆的
我的黄河应该一泻千里，我的黄河应该
春风得意马蹄疾，我的黄河应该吞下十万条船
像吃了一道小小的甜点
（而且眨也不眨岸的双眼皮）
我的黄河应该把青山夹在腋下，像个
越跑越快的骚汉子……
现在的这条河却流得太慢
它的徐缓与平静，更像一个正做月子的婆姨
近岸的水，绝大部分结了冰
然而，同志们却说：这就是黄河
同志们异口同声地说：这就是黄河
既然如此，除了叹口气，我还能
说些什么……
你总不能在天黑之后不做任何事情
大 卫
好长时间没有看天上的星星了
众花开过之后。孤独比铁锈还深
只想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所有的钮扣解开
一遍又一遍的扶摸。谁的皮肤下咆哮着万千条河流
北风来与不来，我都将变得
愈发沉默。身体一旦打开
没有谁比我更软弱
也没有谁比我更辽阔
如果再有一场大雪，那将再好不过了
我会站在阳台上抽一根烟，想一想
在祖国的山山水水里，那些正在跋涉的旅人
当然我也会想起我两岁多一点的女儿
在她面前，我总是那么自私
我会在梦里抱着她，就像抱着我最小的妹妹
或者母亲
漂泊状态之一种
大 卫
在老家我没有干过什么大事
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基本上算个好青年
有一个人对我意见很大，去年
我就主动离开了她
平时我是很乏味的：在租来的房子里独自喝酒
醉与不醉是我一个人的事
目光是茫然的——
比在老家的时候还要茫然
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比喝光的酒瓶还要空
在老家，有人说我长得丑
但在北京有人比我还丑
碰到的姑娘大多很漂亮
没有碰到的可能更漂亮
有时我是很虚幻的，比软体动物还软
甚至像一堆泡沫，想站
也站不起来。我不会爱自己
却可以爱另外一个人。但愿爱情
就发生在今夜。秋水中的伊人
不在5米之内，就在800公里之外
秋夜
大卫
不知道先伸出哪一只手，好像回到了
若干年前：嘴里咬着铅笔——
这一篇作文怎样开头
也许它是命中注定的爱情，更有可能是一个
虚幻的场景。霜
落到了额头上。我只能说出一些
具体的事物：树影、草叶、弹琴的蟋蟀
忐忑的心，正被斑驳的目光
悄悄覆盖
——应该感到满足了
即使走进一百年之后的某个秋夜
你所能遇见的，大概也就是这些……
身体管理者
大卫
应该是一座朴素的园子
明净的眼眸，水波轻漾的池塘。鼻子的
假山、耳朵的凉亭……我要用旧多少比喻
才能把动脉血管，说成
可能的喷泉。一只侧身而飞的蝴蝶
穿过幽暗的骨缝，就像一个仕女
穿过曲径回廊。不是回家，而是
回宫。羞怯的女子，是最后一位游客么
……哦，爱人，如果你不来
我还为谁白白浪费掉一个夜晚。倘若
缺少水，那就让我淌一会儿汗（热的那种）
如果缺少小桥，那就让十根手指
默默相交
这一座园子日夜开放，将近40年
有谁知道它曾经的荒芜。趁头脑
清醒，目光尚未完全涣散，哦，灵魂
现在我要亲手，把这园子交给你。它的
青葱，衰颓，健康与亚健康，荷尔蒙与肾上腺素
三到五句咳嗽，每日
不低于半个小时的发呆……全部交给你
茫茫之尘世，再也找不出比你
更合适，更能恪尽职守的身体管理者
有一天，当我沉沉睡去，作为最后的守园人
唯有你，才会一边关上破旧的
门扉，一边喃喃自语：是的，园子里
曾经住过这么一个人——
除了眼高于低，偶尔发发脾气之外
他对生活倒也挺热爱的……
风怎样吹弯一个人
大卫
风把一个人吹得趔趄
这是一场从很远地方吹来的风
一般来说，从很远地方吹来的风
都是大风
风很难把一个人
像草垛一样地吹走
人会抓住电线杆子，会躲在屋檐下
或者藏在自家的门后
人如果走在风里会把腰弯下去
尽最大可能地减少受风面积
躬身往前走
有时候还不如一块石头
人弯腰
是因为人不得不弯腰
见过太多风中的事物
谁能比一棵树站得更直
当一个个鸟巢摇摇晃晃
不是我醉了
就是你晕了
在这么大的风里
我想的是A
说出的却是B
落到纸上变成了C
而你们看到的却是D
我从来不能准确表达我的意思
就像我正在说到的这场大风
有可能是一个人轻轻的鼻息
根本就没有风中奔走的人
那弯腰的
也只是一些闪烁不定的尘
200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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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卫
来源：诗生活网站 www.poemlife.com
日期：2007-8-27 22:4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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