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镇 ■俞昌雄
孤寂落入我的怀中 它在我心里幽深处种植风景 此前,我在小镇上遇见了从城市搬迁而来的 富人。他丢失了亲人赠与的斧头和 一座现代城市的阴影 我看不见他的脸他的悔恨的日记 看不见他的泪水也找不到安抚的良方 我在小镇上过了一夜 大海在更远处。偶尔拂来的风带着森林的味道 我知道这个富人漫长的一生将在小镇终结 他会遇见善良的农妇 他会生病,苦恼;他会忧伤,留下干净的躯壳 他的财富不足以让他善待自己 但他可以在偏僻处打盹,在星空下歌唱 我在小镇上过了一夜 穷人躲在静处,他的声音小而又小 (2006/3/7)
高春林点评:
诗歌的神秘性在开启着我们对一些事和物的理解。虽然我们在某种状态下能够赋予无法抵达或触摸的事物一线之光,并通过这一线的缝隙,使其暗撒光辉,但我们也清醒地意识到事物本身的神秘,那是不可言说之物,我们甚至生活在其怀抱中,我们会感到人类语言的遥远而显得无法表白。这时,语言或许只是符号,它就像神秘海洋的木筏,必然要有所承载。凯文•奥顿奈尔说:“生活的神秘和内部的深奥之物,即不可触摸之物、异己之物、不可确定之物是我们的出发点。”这一哲学论断对于隐秘的诗歌语言来说也是一次阐释。俞昌雄的《小镇》正是这样地布满着神秘的气息:孤独的小镇上生活的一个富人,他一再出没在诗人的笔下,他自身的神秘使本就神秘的小镇更加神秘起来。 “孤寂落入我的怀中/它在我心里幽深处种植风景”。这里,“孤独”在种植,它能生成风景?我的阅读经验提醒我的注意,甚至怀疑。但接下来的情节却是让人深信有加,因为一个神秘人物的出场,“从城市搬迁而来的/富人。”他是怎样的人?他的到来因其富有应该使小镇掀起风波,至少显得热闹。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丢失了亲人赠与的斧头和/一座现代城市的阴影”。这是作者唯一告诉我们的这个富人的境遇,那“斧头”似乎带有神话的色彩,我在意想中没弄明白它的来历,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富人已经失去了他的武器,乃至精神上的支柱,惟有的只是没有表情的生活,不见愧恨的记录也不见悲伤的泪水。这不可名状的人,让人们无话可说。是的,“找不到安抚的良药”。诗人似乎带有浪漫主义地写到“大海在更远处。偶尔拂来的风带着森林的味道。”使小镇气氛再一次推向遥远、孤独的深渊,小镇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岛,或一个原始的边城。富人又重新出场的时候,是作者的一种预设,也是语言上的一种肯定:“这个富人漫长的一生将在小镇终结。”在这小镇上生活,也开始像普通人一样,“遇见善良的农妇” 生病,苦恼,忧伤,最后结束自己的生命。一首诗就是这样移动和转换着,向一个迷离的油画般的场景铺开。 俞昌雄的诗,我读的不多,但我感受到他语言上的清澈和硬朗。他在一首诗的结构上安排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要素,包括场景、人物以及自我的介入,从而解构了许多可能的意义和隐秘的事物的侧影。《小镇》中,他两次说:“我在小镇上过了一夜”。这给整个画面涂上了一抹更为神秘的幻想的釉彩。试想,这是怎样的一个夜晚?黑暗中窥见事物的真相?或是找到了上帝给予的光明?这一点似乎无关紧要,关键的问题是它给予了我们更大的想象空间。小镇的孤独其实是一个人的孤独,小镇的神秘是因一个人的神秘。“他的财富不足以让他善待自己/但他可以在偏僻处打盹,在星空下歌唱。”这就是小镇的好与妙。神秘感在最后幻化成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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