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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新:“走到词/望到家乡的时候”         
王家新:“走到词/望到家乡的时候”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2766 更新时间:2011/5/27 16:13:04

 

  “诗生活”网刊编辑张杰来信请我就《帕斯捷尔纳克》一诗写一篇创作谈。这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这倒不是因为《帕斯捷尔纳克》一诗的创作过程不好谈,而是因为——怎么说呢,难道就不能谈点别的?
  这真如有人所感叹的那样:“代表性”成了许多诗人的十字架,他们被绑在上面受难。他们的其他作品、他们在后来的艺术进展都被遮蔽了。
  我想到诗人西渡编选的一部诗选,他选的是许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一首诗《尤金,雪》。那就容我从这首诗谈起吧。
  这首诗我自己比较看重,虽然这是一首短诗,虽然它看上去没有什么“时代意义”。但对我来说,这首诗的写作却体现了一种更深刻的精神经历。
    这首诗写于1996年3月。在这之前的头一个月,我还写有这样一首诗: 

       《布罗茨基之死》 

    在一个人的死亡中,远山开始发蓝
    带着持久不化的雪冠;
    阳光强烈,孩子们登上上学的巴士……
    但是,在你睁眼看见这一切之前
    你还必须忍受住
    一阵词的黑暗。

  该年1月28日,诗人布罗茨基在纽约英年早逝,死于心肌梗塞。消息传来,我在北京深受震动。这可不是一般的事件,布罗茨基深刻影响了许多中国诗人,我们也与他一起分担了那么多共同的东西,如抗争,流亡,对母语的爱,等等。这是一种和我们深刻相关的死亡。用布罗茨基爱用的“墨水”的来比喻,墨水瓶打翻了,死亡的墨汁到处都是。最后,它将被悲痛的词语全部吸收。
  我甚至惊异于诗人的死因:心肌梗塞。也许,这本身就和词语的运作有关。
  接下来的2月,我就带着这样的震动,也带着北中国的寒霜,从北京登上了到美国的班机。我是带着刚上初一的儿子去美国俄勒冈大学探亲(他母亲在那里留学)。在旧金山海湾机场转机时,在强烈的阳光和发蓝的深邃大气中,我看到远山的晴雪闪耀(后来在西雅图一带,我又看到这样的景观)。这闪耀的积雪,一直伴随着我的“诗人之死”,还有强烈而寒彻的阳光,一起到来,构成了这首诗的要素。
  多年前,在去新疆的路上,在荒凉的河西走廊一带,我也从火车上看见过远处闪耀的雪峰。但这次不一样。雪山就紧临着人类的居住地(旧金山、西雅图),它在注视着我们。它顽强地要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有它的位置。它在对我们讲话。
  也许,正是死亡的震撼,使我感到了那雪山的注视。
  而那些在早上的阳光中排队登上校车的孩子们,偏偏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里有什么生与死的奥义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诗歌赋予的一种视野。
  我更知道,从我的内部知道,“在你睁眼看见这一切之前/你还必须忍受住/一阵词的黑暗。”
  记得一位诗人朋友当年读这首诗读到最后,禁不住大声说:好一阵词的黑暗!这“一阵词的黑暗”,也就是死亡带来的“绝对”的黑暗。这词的黑暗,姑且如是说,就是上帝的黑暗。
  没有死亡带来的重创,就不可能进入这词的黑暗。
  这样的词就在那里。它已充分吸收了死亡。它的内部积聚着能量,它将运作,闪耀。
  但是首先,在我们自身,要忍受着这词的黑暗。 
  去年冬天,我在网上搜索关于余虹之死的反响文字,发现有人引用了这首诗。余虹的死,使这位悼念者首先想到了这首诗。他被死亡震动得说不出话来,就反复背着这首诗,说着这首诗。词的黑暗,就这样进入了另一个头脑。

  在谈《尤金,雪》之前先谈《布罗茨基之死》,因为它是一个背景或先声。
  尤金,一个只有几万人的美国西北部小城,俄勒冈大学所在地,为群山和森林所环绕,离太平洋只有几十公里。从2月到4月,我在那里生活了三个月。松鼠在住房周围的松树上蹦跳。雪后人们在周边的居民区堆起了红鼻子雪人。一个“童话似的世界”?这些,成为了诗中的细节。
  尤其让我这个从干燥的北中国来的人惊异的,是尤金的雪。那一场又一场大雪,不时落下,到了三月初,仍“意犹未止”。它是在向我要求一首诗吗?
    但是随着写作的进行(或词语自身的展开),我也很快意识到“这一切都不会成为你写诗的理由”。你可以写雪,写它给你带来的激动,但却会流于表面,“除了雪降带来的寂静”。而这种觉悟至关重要。这在一瞬间给全诗带来了一种停顿或转折。没有这种转折,我们就不可能进入存在的更本质的层面。     
  安静的尤金,“四月,满城开遍了桃花/却听不见一只蜜蜂”(这是我后来在尤金的写的一句诗)。但这种“雪降带来的寂静”却有别于一般的安静。这雪降时的寂静,就是上苍给我们带来的寂静。它迫使一个人朝他的内里走。
  “一个在深夜写作的人/他必须在大雪充满世界之前/找到他的词根”;大雪充满世界与一个诗人对“词根”也即对他存在的根基的寻找,这构成了一种宿命般的紧张关系。这种紧张关系永远难以消除。
  说到这里,词语有它自己的“根”吗?当然。里尔克有诗云:“沉默吧。谁在内心保持沉默,/谁就触到了言说之根”。
  只有触到了这样的“言说之根”,诗或思才走向我们。一个诗人的写作才有了它的真实可靠性。
    “他还必须在词中跋涉”,写作,不是这种跋涉又是什么?我喜欢“跋涉”这个词,它带着语言自身的难度。它带着一种“艰难地贴近事物的姿态”。那种没有难度的写作,在我看来几乎一钱不值。
  “以靠近那扇唯一的永不封冻的窗户”,这样一扇窗户,也许就是永恒的艺术。只有来到那里,我们才可以观雪。而在那里和那时落下的雪,才会给我们的灵魂带来真正的喜悦。诗最后一再重复的“雪,雪,雪”,就道出了这种喜悦。它带来了一阵真正的词语的明亮,纵然那是一种寒彻的明亮。
  我为写出了这样一首诗感到喜悦。我在尤金生活了三个月。我把儿子留在了那里读书,除此之外,我对个人生活几乎已不抱任何指望。除了写作,更深入更孤独的写作,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安慰自己的呢。

  说到“词”,不妨多谈一点。大概从80年代后期起,我就开始关注“词”的问题。正如有的论者已看到的,这和那时人们所说的“诗到语言为止”不大一样。这种“对词的关注”,不仅和一种语言意识的觉醒有关,还和对存在的进入,对黑暗和沉默的进入有关。这使一个诗人对写作问题的探讨,具有了更深刻的本体论的意义。
  当然,艺术的进程充满矛盾,“对词的关注”也会不时地被现实所打断。在1989年冬我写下的《瓦雷金诺叙事曲》中,当狼的嚎叫从“词的间隙”中传来,我不得不提出了“语言能否承担事物的沉重”这样的问题。不过,“历史的闯入”并没有使这种关注“转向”,而是具有了更大的纵深度和包容性。“词”不再是抽象的了,它本身就包含了与现实和时代的血肉关系。
  而在这之后的1993年冬,在从英格兰到比利时的来会旅途和居留中,我写下、完成了长篇诗片断系列《词语》。在异国的霜寒中,词语的纵深延展和闪耀,它真正给了我一种如庞德所说的“在伟大作品面前突然成长的感觉”。我为此深感喜悦。“词”的面貌和力量进一步呈现出来了,它不仅听从了“在的吩咐”,它本身就是对精神的塑造、对天命的接纳。
  在这样的写作中,我深深体会到海德格尔所说的“语言乃是家园,我们依靠不断穿越此家园而到达所是”。甚至,我感到即使这样说还没有完全说出语言对我们的意义和力量。
  我们只能将自己奉献于语言并听从它的“吩咐”。

  也许,正因为《尤金,雪》这样的诗的触动,有人曾这样评论“可以把王家新喻为‘寻求词根’的诗人,这‘词根’构成的是诗歌语言与生命存在的双重支撑。对‘词根’的执著寻找因而就给王家新的诗歌带来一种少有的深度:隐喻的深度,思想的深度,生命的深度。”(吴晓东《王家新的诗》)
  现在,我不像早年那样去“寻求”了,只是依然关注着“词语”与“精神”的问题。我仍在梦想着一种词语与精神相互吸收、相互锤炼,最终达到结晶的诗歌语言。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我的爱能在墨痕里永放光明”,就是词语与精神相互吸收的范例。假设把它变成“我的爱能在诗里永放光明”就会大为逊色,为什么?因为它缺了语言的质感。而原句中的“墨痕”却有一种物质性,一种精神的元素就在这样的“墨痕”里闪耀!
  而杜甫的诗,更是一种词语与精神相互历炼的伟大典范。的确,杜诗的秘密就在它的句法里。杜诗的价值就在它的难度里。这是语言的难度,但同时也是心灵的难度。因而他把汉语诗歌推向了一个高峰。“庾信生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好一个“动”字!一个终生伺奉于诗和语言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它的力量所在。
  相对于这样的高峰,我们还必须在词中跋涉。  
  我所敬佩的诗人多多在《依旧是》中有这样的诗句:

    走在额头飘雪的夜里而依旧是
    从一张白纸上走过而依旧是
    走进那看不见的田野而依旧是

    走在词间,麦田间,走在
    减价的皮鞋间,走到词
    望到家乡的时候,而依旧是……

  “走到词/望到家乡的时候”,可以说,这就是诗人自80年代末期去国以来的全部写作! 
  而在这句诗里,耐人寻味的不是人、而是“词”“望到家乡”的时刻。这里真有一种天启般的觉悟。的确,“词”也有着它自身的家乡。诗人所做的,不过是通过他的“走”,即通过一种不懈的语言的劳作,使词语本身望到它那神话般的家乡——而那,才是我们生命的本源。
    为此,我们不得不在词中跋涉。

                      2008.4



 
附:


 《尤金,雪》

雪在窗外愈下愈急。
在一个童话似的世界里不能没有雪。
第二天醒来,你会看到松鼠在雪枝间蹦跳,
邻居的雪人也将向你伸出拇指,
一场雪仗也许会在你和儿子之间进行,
然而,这一切都不会成为你写诗的理由,
除了雪降带来的寂静。
一个在深夜写作的人,
他必须在大雪充满世界之前
找到他的词根;
他还必须在词中跋涉,以靠近
那扇唯一的永不封冻的窗户,
然后是雪,雪,雪。

      1996.3.美国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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