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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典新诗二十三首(2007—2008)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3425 更新时间:2011/5/27 16:09:27

新诗二十三首(2007—2008)




七 寸


昨天我抓住了七月的死穴
首都在夏天的侵略中
军心大乱。一条蛇力主向火投降
而一个幽灵与一个幻影
狂热地结拜为兄弟。太阳真狠
使蒸发的冤魂突然改变主意
要投胎于我墙上的大衣

有人在一杯茶中毁灭
鹰正在吃掉一片云
吊扇、龙卷风和军用直升机螺旋翼
突然发动起来,血肉横飞
凌空搅混了广场上乘凉的草民
也搅乱了一个地痞与神下的棋

敌人坐化处,昏君入定时
吸血鬼会用一朵杜鹃花切割古籍
喝酒要喝三碗
打蛇要打七寸
诗长半尺——用锋一句!
写作的王要能一口吞下整个天气
看,内宫粉黛中已有妃子
正献身于古希腊机器

昨天我爱上了杀人于无血的雨
昨天我爱上了乌托邦美人计
和一两条冒充航空母舰的鱼
我懒得梳头、十年不洗
懒得下楼、捏脚、打电话和蜕皮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想着饭局
而夏天的爆炸案此起彼伏
夏天的乳房已包围了北京


                             2008年8月1日
北京




        推背图
                        


                      太平时,王杀王。
                               ——《推背图·第三十四像》

一幅接一幅的小人图
有妖魔、琵琶女和骷髅
还有枪、旗、马、鸟、虎……
自缢者的禁书查封了占卜
门内一人被杀
水边一人打狗
而一人站在另一人背后
推卸领袖,按摩帝国

看,世界就是这个屌样:
推你下火坑的是他
救你出火坑的也是他
唐宗宋祖一盘果
明末清初几朵花
文革是美人身边一张弓
还有泼水的童子耍大刀
圣叹批注——真一派胡言
鲁迅苦笑——未来是反的

你信吗?反正我信
我们不信也有人信。想想
中国这野猪林子多大呀
少了那根器官都不算个鸟
一千多年来已有一千多个版本
分别描画着大历史流变的善与恶
爱同恨、对跟错、吃和拉
还有一代代被砍下的人头
一代代的愚昧、惶恐与惊吓
太平时,王杀王
生我者猴死我雕
前一半已经兑现了
后一半还全是鬼话
山有月,人都哭
古书、吐火者、牛和乌鸦……
一头白发在大内疯长
一滴血混进了舍利塔
还有一声声跨朝代的尖叫
随时在冒充着神的回答



200884 北京






古代有人挖到它
第二天全家死绝了
今天有人挖到它
第二天全家都发了
有人说是真菌
有人说是山药
有人说是神下的套
总之你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那就是孙子也牛逼大了

太岁是结在龙脉上的肿瘤
是地雷、核心或历史版图上的0.618
它星罗棋布犹如地母的避孕套
千年来藏满了农业的精子和残暴

在八十年代最后一个春天
天安门广场大施工时
有人就挖到了一块巨大的肉
它厚黑、油腻、脑满肠肥
像一个缔造脂肪的君王
于是接下来的中国
就死的死,发的发……
而那成千上万
没发也没死的
则还糊里糊涂地活着
没事就站在大街上笑
史称:活宝



2008
   北京




《狂人日记》索隐
      纪念鲁迅《狂人日记》发表及白话文九十周年


1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中国人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昨天,那赵家的狗又看了我几眼
瞧,钱的后面
总是紧跟着一帮孙子

2

月光若来杀我
拯救者必是云朵

3

主,那吃人的必被吃
吃我的必被我吃
元朝时把人肉叫“两脚羊”
主说:那羔羊才是万王之王
而古书则写:羊大为美
大哥——黑社会里的称呼
妹妹——这里指的即美女
本书大旨是谈中国文化三要义:
美食、乱伦、黑道

4

去年,果戈里和鲁迅萎缩成了王X
俄国佬、绍兴鸟,再加个三横一竖的
北京混混儿,油腔滑调冒充我
真是:“脱毛凤凰不如鸡
大鸟变成小东西”

5

狂人日记其实是一本武林秘笈
对外一概只说成文学

6

别信那大胡子的话
人肉没有猪肉好吃?他吃过吗?
人生三大事:馒头、枕头、拳头
也就是活着、繁殖、抢夺
但皇上的话一天一变:
现在的最高境界又成了和平
我这本书是一本绝密的兵书
没有吃的,还和平你个头!

7

大哥苦口婆心地对我说:
兄弟,你不当老大很久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一碗水煮肉片
三千麻辣小鬼
袁大头说了:我就只见过一个一个的人
可从来没见过什么人民
他说得对:人多不一定势众
人民?只有人民币
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8

讲白话讲了快一百年了
我的狼子村已变成了奥运村
陈老五端来的饭和鱼都馊了
但我照样猛吃
本书人物“陈老五”的意思是:
陈——陈年旧事
老——老子什么都不怕
五——五环
连起来说就是:
一提起陈年旧事,老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无论是五环路还是五环旗,一律通吃!

9

那年头写日记相当于革命
想成功必需随时记住一个字:撤

10

去哪里?
看杀头
杀头有什么好看的?
花影不离刀左右
鸟声只在血西东


11


去哪里?
去听琴
琴有什么好听的?
长夏蚕丝烫
隆冬跪指凉
人活着就要有一点霸气


12


狂人日记是一部地下宗教密码
里面不仅诠释了蒸儿肉的易牙
还有亚伯拉罕、美狄亚和1966年夏天的刀叉
还有割礼、哪吒和一切杀子文化
全世界的秘密真理都来自恐怖的七杀碑时代
那是刘备摔孩子时咬碎在嘴里的一朵花

13

本书写下那年生的孩子
现在都死了,不可救药
背着我——“某君昆仲”的灵魂
这本日记被一些活着的人反复篡改
最后成了一门学问:狂学
狂学的领袖家住广场
狂学的妖魔万寿无疆





2008
   北京





第三代后史

帝国主义说,对于我们的第一代、第二代没有希望。但第三代、第四代怎么样?有希望。帝国主义的话灵不灵?我不希望它灵,但也可能灵。

                                                ——毛泽东


1989326——我满17岁:那天
吸了一脑子迷香的少年诗人头枕铁轨
饿了三天,死于天下第一关
接着,时间就开始洗劫着整个的第三代
从监狱、银行、市场一直到被翻红浪的床
春天之乱,挥霍了耳朵与大海出血的幻想
有人在内衣里再次别上毛主席像章
或在南山上看梅花落下,独自感伤

这笔帐究竟怎么算?有人说:
所有的古人就算第一代
民国那帮人是第二代。而我们
既然来自三年饥饿、皮带和语录
并横穿了洋跃进——那就算第三代吧
于是,第三代们吐着唾沫看书
从集体宿舍与下贱的酒馆走出来
身边盘旋着粉子、苍蝇与警察
三句话不离理想、钱和失败

莽汉栽花,一如非非买菜
混混儿竟把灿烂的脏话编成回忆录卖
字条、段子和口水话都成了诗
还有拍电影、出国和下海
有人闭门造车,翻译晚霞、白银和魔鬼
有人在走出牢房后大笑三声
杜撰后朦胧全集,成为一代奸商
有人继续喝酒,有人继续著名
有人则认为自己是唯一有资格拿奖的
后现代。对此,绝大多数兄弟无奈
并同时感到奇怪:谁是他的后台?

瞧,抒情的后台!点燃了一个知青的狂热
白喉并没有走出失语的阴影,成为病人
而有人则想从最小的可能性开始——重头再来
有人剃掉胡子,大腹便便,吃大户一般
每天在流水席里潜水,袭击肥肉
有人窜到西方,用铁血的跨世纪经济压力
抵消了倾向、一行、象罔和今天

有人问:他们是否还会归来?
这一点希望渺茫。但是第四代的领袖将从
火焰的灰烬中诞生——重新统治诗歌五百年
时间大约从2072年夏天开始
有三千个怀恨的诗人将陆续从天上、从地下
从海底、从梦里、从每个人的神秘日记中出现……
密密麻麻,如雨点一样闯进我的灵魂
成为对我的一切思想、诗与往事的鉴证




2008
   北京







我决定不再走
傍大款的路子了
只读书、吃饭、打呼噜
他们说女人都是睡出来的
我要为一块赘肉复仇
水桶腰、翻鼻孔
罗圈腿中的恨永垂不朽
十年了,我再没见过
自己少女时代的小腹
对一个精子的追忆
比一头白鲸更长久

丑女多作怪
那就是见怪不怪
可东施、黄月英和吴盐呢?
怎么都成了中国文化的底牌?
还有胖猪玉环、大妈慈禧
及四眼龅牙的三流演员:一代旗手
居然也都住在宫殿,比谁都拽

前些年,浮肿如瓜的吕燕
在外国也成了大腕
说是东方红颜?脸皮厚
北京猿人还差球不多
闲时我翻了二三本《瑞丽》
突然懂了——那些美女也不过
净是些瘦屁股猴而已
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
还有人追。真是王八看绿豆
一切对上眼的事物
无美亦无丑




2008
   北京






你没有机会逆风披发坐在广场
弹琴,刽子手在梦里抚摸优雅的铡刀
胎儿在中阴途中透露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碗家人递来的白酒里暗藏着怒吼

你坐牢中顺便翻完了发霉的经史子集
在最后梦见美女时痛苦地遗精
咬破手指后把神秘主义诗句写在监狱墙上
多少年后的另一个囚徒将感同身受

乌鸦与钟表将去对簿公堂
政治诗人在流亡中找到了火星的真相
一个黑帮老大竟然长缨在手缚住了苍龙
朝霞中弹后,血将返回到昨夜流出

第三次星战前,你将被月亮秘密处决
在唐诗中。雨——将徒步前去通知你的家人
前来认领尸首。古代将被春天所查封
而夕阳已被迫化为一只落下的拳头



2008
  北京






在梅花与画皮的时代洗澡
一只披铠甲的鹰敲响了我的门
穿军大衣的人将从海底归来
他是我开始的另一种人生

子夜的异史氏从卫生间镜中冲出
正午血淋淋地像个行尸走肉
我躺在被全世界遗忘的浴缸里抽烟
犹如当初被刺后的大革命领袖

不,一切都是不干净的!我用完了
国产香皂,也没能洗去几代幽灵留在我
血液里的锈——王维的皮,兰波的筋
曼捷斯塔姆的骨头,阿米亥的心灵




2008
  北京





纨绔少年、混蛋和后现代鼻祖
怪人薛蟠用红学的暴力对少女说话
现在写长短句那帮人都是跟他学的
无非是女儿乐、大马猴、苍蝇和鸡巴

江南有几个匹夫居然还在写什么古桥
阿谀派的气球、蝉和熟人一起满天乱叫
念佛者骑着母猪,游过了瘦西湖
在著名评论家的意淫中睡了个懒觉

竹林中的三个庸才在报纸上燃烧
龙王令我:明年夏天的第七个梦中
务必将其杀掉!可是杀了,他们仍将不断
派生:每代诗人中都有他们的喧嚣



2008
   北京



第一圈中微暗的火



献给弗·纳博科夫
  献给亚·索尔仁尼琴



我也能用前言、诗、注释和索引讲一个故事
两个暴烈的老头将语言换血后,注入帝国主义
有人敢和尚打伞——就有人敢抄袭秃顶
在明朝的火药中将长出一对恶德情侣

微暗的火,会照亮地狱第一圈的遇罗克
鬼才们透露出——书,即杀人不见血的武器
密码诗的教授们已鱼贯混入了中国
广场有如巨大的飞碟,沦陷于红旗

看,一个湛蓝的流亡作家曾向满月借火
一封古拉格的恐吓信来自1957年的邮局
一头喝茶的豹,曾在水浒中叹息——远眺集权
它本该选择大街边的啤酒、抬杠和围棋



2008
  北京



       山 头



在公元36年
我门后有一把斧子
忽然离家出走
有人夜读异人书,正午剪径
有人煮血蒸肉,落草为寇

在公元36年
有人走上不太尖锐的顶峰
看山不是山
看水不是水
看一个飞翔的泼皮永垂不朽
这里可磨刀、可养猪
可全裸鞭打压寨夫人
大腹便便对着朝霞劝酒

神秘的匪徒朝天下吐唾沫
后工业时代的飞禽走兽
已蜕变为机械主义激进的喽啰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债多了不愁
他说:谁先到山头
谁就是领袖

在公元36年
我那把下山远行的斧子
为我带回一颗人头
人头看着我说:主人啊
如今山下的人民
都已经学会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们端着四菜一汤杀人
且随时会来
膜拜山头


2007




唾沫的射程



昨天是瘦子的时代
窗,一张嘴就吃掉了风景
狂人吞花饮弹
龙与鬼倒映在浴缸中
我打算在太岁头上动土
种一棵恐怖之树
我还要写一本毁灭性的书
杀人于无血者
方能救人于水火
白发大雪般突然长出广场
祖国的眼镜蛇沿街演说
手提茶壶的草民
梦见了革命与嫖娼
但纯粹圆满又怎么样?
一切果实的命还不都是坠落?
算了,别有了碗里的
还盯着锅里的
我丈量世界的距离
只需要狠狠吸一口气
再吐一口唾沫


                                2008年2月北京



忽 然


忽然就热了
忽然,火霸占了地图
天上有暴徒在飞翔
我把雨反锁在家中

忽然有人哭了
忽然,一碗水里生出鬼城
鲤鱼找到了冲锋枪
抢劫倒影与浮萍

忽然就亡国了
忽然,世界就干了
忽然太阳脱了裤子
站在云里窥视
机器人战争走进明朝的梦
到处是领袖、胭脂与僵尸
佛,从水底向上吐泡
而毛泽东则睡在琥珀里
好吃不如饺子
舒服不如倒着
谁都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个人就是一艘潜艇
每一艘都有袭击世界的可能
给远方的龙一记耳光
忽然——混混儿
就成了神


                             2008年3月 北京





          说忘
                 ——
献给Y·阿米亥、夏天与爱人



爱人,假如你的脸
是核武器时代的一朵花
那么你的存在就如一片移动的沙
你将永远在你不在的地方
你将永远流淌


假如我竟然忘记了
你来找我的那个黄昏
晚霞是怎样将这座城市封杀
那就让我的肝胆被忘记
心被殖民,肉被折叠
让我的神被风化

让我的神被风化
让我的十指发芽
胸脯龟裂,生殖器腐烂
骨骼随着十三经卑贱的血统
成为古代棺材中生锈的铠甲

爱人,假如我竟然忘记了你
那就让耶路撒冷的人们忘记哭墙
让海忘记浪,血忘记红
颓废的僧侣忘记敦煌
那就让一代鬼雄忘记发霉的天下
忘记杜鹃、古琴与刺刀
忘记帝国主义式的芳香

我至今无法走在
通往你的道路上
至今无法——从家到家
无法从《旧约》到《四书》
或从佛陀到基督——那样地去
亲吻你——象从你夜的嘴唇
一直吻到你黎明的乳房

当舌头在普洱茶中牺牲
钥匙将进入你的伤疤
一把斧头将回到敌人的军队中
一个暴君的床上将飞满鸳鸯
爱人,假如我竟然忘记了你
那就让子弹忘记全世界的枪
让宗教杀手忘记泛亚细亚的死亡
还有印度支那丛林消瘦的太阳

一人行脚
火海冰刀
易筋洗髓
推背引导
天地浑圆大窟窿
掉在其中见分晓

但是亲爱的
亲爱的——爱人
一切境界都是虚伪的!
假如我竟然忘记了你
那就让我不再会懂得遗忘
就让我不再会物我两忘
与念念不忘——那些希望
所带来的绝望

“斩断山水留痴狂”



                                     2007年6月11日  北京





盲目日


今天是一种盲目
如鱼不见水,鸟不见空
细菌不见瘟疫与尘土
大街上连夜站着发呆的
是一棵棵举手投降的树


今天是一种盲目
是荷马、师旷与弥尔顿被挖掉的瞳孔
是被飞碟遗忘的二百多个祖国
太阳麻醉在古代的病床上
痴情于夏天的人
有权保持沉默

我的右眼真的不想再睁开
不忍心再看一看辽阔的大海
鸱枭终归要食父杀母,啸聚山林
它要小天下混沌以为鼹鼠

聋者看琴
瞽者听画
真神吃肉
野鬼爱家
问:如何是美与境界中人?
答:鹤发童颜睁眼瞎

过风的竹林前后浪
未雨的铁血红山揸

但是:今天却是一种盲目
今天是你看不见的昨天和明天
今天不在夜的这边
和昼的那边,甚至也不在中间
今天只不过是被
一句空话所杀
是一朵花
是一口茶



 2007年6月








你是我的诗人
你是我的晚霞、窗与凶器
曾经少年的邪恶光辉
如今腐烂在幽雅的军装里


你是我的诗人
你是菊花、鬼与潜艇
子夜的闪电轻轻一刀
就可以让黎明人头落地

你是毛发、皱纹与伤疤之所在
你是1989年前大街呕吐出的人群
那时世界犹如巨大的补丁衣
但每个人都还算有张皮

但亲爱的,你是我的诗人
我也是你的。虽然我们都已经忘记
抒情?看,太阳今天终于落下来了
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的血迹



                          2007、4、21





思想起


我站在无我里
顶替另一个被往事消灭的人
那曾在宫殿上挥手的暴君
以及白骨、花与武器
都不是我——只是我的倒影


我 站在无我的倒影里
跟我一起站的还有我的猫和你
你是我猖狂的蝴蝶
你是我腐烂的古迹

两面三刀事
乱七八糟人
你走的那天
我抬头看见
天空象一架摇摇欲坠的战斗机
太阳冒着浓烟冲往大地

无我
无无我
无无无
思想起……
既然孩子们还不曾生活过
我就更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

乱书三尺恨
痴心一丈长
你待怎讲?
杀人不过头点地
囚衣怎做嫁衣裳
二十四史一柱香
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与无我  都站在这最后的我里
顶替另一个被往事消灭的人
今天我抱紧路边的树哭泣
一如当初抱紧发抖的你
但树在风中摆手
表示你已不在
只有我最后的双手
依然——抱紧

                                 2007年5月北京




消灭启示录


消灭肥肉,消灭机器
请消灭集体澡堂、刀与古籍
一头怪兽从胸中奔涌冲出
吞食掉人类的四分之三
痛饮酒,不吐骨头

消灭……请消灭灵魂中的猪和鱼
看,月亮垂钓着发福的领袖
满大街的骷髅飞过皇宫
一个优雅的敌人——深爱于我
带着花与鹤的军队侵略祖国
他要消灭我的生活
他在梦中被我斩首
消灭金字塔、龙王和自行车
消灭只写生殖器的自宫派诗人
请消灭火、智慧与一代教主
请消灭一棵树下的白蚁,消灭美国

一个泼妇将骑马归来
她斜插桃花,委身于我
一条大红龙将成为
我在2072年圈养的尤物
一根香烟将在我写作时吐出
化为匕首、蛇与刺客
所有的盐都是炸药
所有的子弹都将回忆
而天上有第八封印
将被罪人揭开
只有一句话:
“好死不如赖活着,吉”



2008
年北京




         吃鸭赋


昨天,我去吃了只烤鸭
我的喉咙曾刺入铁与指甲
那是在1976年冬天
天上掉石头
重庆下雪了
有七、八个人在装疯卖傻
一只干瘦的鸭子在太阳下挣扎

不游泳的叫旱鸭
撒野的大雁叫野鸭
人民公园里的少年男妓说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而祖国的孩子们翅膀硬了
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了

所以昨天我很饿、很渴
昨天我很想吃香喝辣
于是就想到了满嘴流油的皮肉生涯
想到了葱、酱与饼的轰炸
一千年前鸭吃我
一千年后我吃鸭
古人曾说:春江水暖鸭先知
现在又说:北京欢迎你丫
鸭子死了嘴壳子硬
这都是鸟语
我最喜欢的还是
和平门店高悬的毛主席语录:
“全聚德要永远保存下去”!
这才是说的人话


                         2008
年7月北京



耶输陀罗﹡

                    四十九年来我没说过一个字
                                        ——佛陀

那天,帝国的太子突然回来了
万人空巷,看日月在他脑后长成三头六臂
密集的贱民都朝他的肉身叩拜
而那肉身却只曾向我叩拜过
我默念着:爱人……
众生却喊:如来

一棵树像一把伟大的太阳伞
为他遮住了尼泊尔的黑暗

他胖了,俗了,双下巴
时常背疼,有些发福
但依旧带着我们恋爱时的笑
那时他高大俊美、骑着马、端着一碗羊奶
有着古铜色皮肤和神圣的武功
公元前596年夏天,每一个黄昏
我们都在宫中一起读着奥义书
一起散步、瑜伽、洗澡、听琴
他包容、克制、深邃得有一点内疚
还轻轻地抚摸着我微隆的小腹
在喜马拉雅内陆国群山的环绕下
他是我一个人的大海

一棵树像一把伟大的太阳伞
为他遮住了尼泊尔的黑暗

消瘦的悉达多曾嫔妃如云
以花为军队侵略过地水火风
祖先、妖魔与古代的老虎
狮、蛇、鹿、猿、鹰和一切细菌……
无一不是他的本生,流转中阴
他扫荡了眼耳鼻舌身意和物理时间
也扫荡了男根与母阴的苦楚
但是,世尊啊——我的丈夫!
你还有一种印度次大陆式特有的忧郁
除了我,全世界都看不见
那是只有殉情者才懂的危险
那是我少女的铁血波罗密

那天,你回来了,精进勇猛
坐骑大象,眉间多了一粒胭脂记
你改名为佛——身后跟着门徒数千
你在鹿野苑一次性就超度了全人类的龙与鬼
还有与你同时的老子、拜火教、毕达哥拉斯
你的哲学如沙,思想如雨
你带血的般若皮鞭一样抽打着我
并把往事锁在一滴水中死去
过去你、现在你、未来你
都不再是我的那一个亲爱的你
你只是无数个你的分身、卍和觉醒
你只是你被误读的十个名字
大多数时间你都闭着眼睛在笑
如一个睡着的胖子对世界充满怀疑

你的舌头早已不再进攻我的乳房
宗教之火早已不需要我来添薪
爱与罪皆被吹熄。唯有我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啊……罗睺罗
扑上去抱住你,吻你时
我才看到:你突然睁开的瞳孔
惊异地放射出一道神学的虹吸
于是,我再次呼喊——释迦牟尼!
我呼喊薄伽梵、世间解、天人师……
但你一个也没听,一个也没答应
你摸了一下孩子,彻底离开了
于是——我终于从楼上跳了下去!

据说一切信仰你的,都是为了向上升起
但我却愿为你坠入曼荼罗地狱核心
骷髅山下数荒草
舍利塔前吼断肠
一切神通都是虚无的伪善
看吧,大地岂能变软?!绝不!
曾记否,你,心猿意马的一代空王
岂能如一滴横飞的精液
牺牲于我子宫的法场?

一棵菩提树像一把伟大的太阳伞
为我们俩永远遮住了尼泊尔的黑暗


2008年北京


注:耶输陀罗,即佛妻。迦毗罗卫国太子释迦牟尼出家前曾是王妃,16岁即与之结婚,后曾为佛陀生一子,名罗罗。释迦得道返回后,她曾因绝望于世尊的宗教之路而坠楼自杀,但传说被佛陀之神通所救,即在她坠落的瞬间使大地变软。她后来也剃度出家,成为阿罗汉,活到78岁。




李元霸﹡


我从小就瘦如病鬼
尖嘴猴腮,古怪猖狂
带着手铐脚镣到处打架
我不知道我随手宰掉的那些人
是妖艳的小妞,是革命党
还是那个写诗的暴君?

听说,他最爱大屠杀、女色和檀香
每日都看着镜中自己的人头
幻想——谁来砍下它?
他妈的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
我的两柄大锤迟早会是
开在他镜中的两朵花

公元7世纪初,我一个人
锤震隋唐天下,朝地图撒尿
未来年画上的门神都曾是我手下败将
我像走马灯一样横扫了十八路反王
拍苍蝇般拍死了二十三万铠甲
单纯的暴力就是荣耀
中国历史就一个字:杀!

那一年我才16岁,带着童男的
愤怒和狡猾——我将一柄锤
狠狠抛向雷公和太阳
因为我仇恨一切高高在上的东西
如仇恨一切被我抓着双腿
撕碎的猛将、鸟人和晚霞
我的锐气——早已击破了万古长空
激励着每一个敢仰天狂笑的人
看,永恒的锤——腾空飞起
气球般地消失在古代
至今,它还没有落下



2008
年7月

注:李元霸,本名李玄霸,字大德,唐高祖李渊第三子。隋大业十年薨,年十六,无子。在历代说唐话本传说中,他被演义成一个瘦如病鬼、干黑矮小、脑后有一撮黄毛,但力大无穷的12岁少年,使两柄各四百斤重的大锤,为隋唐第一条好汉,一人荡平紫金山,天下无敌。后因归途中遇打雷,他在愤怒大骂中以锤击天,结果锤过了很久才落下,砸中他头颅而死。




哲学王


在原始时代全人类都被神秘的怪兽所追赶
那第一个敢回头的人——将被吃掉

理想国内,一根射出的箭永远不动
金字塔的门徒从数字到鬼魂不断轮回
一个狂人在元素中鼓吹战争
另一个则跳进了火山坑
怀疑派犬儒从不相信神的存在
七、八个教祖不过是在拾人牙慧
铁甲军一路屠杀,并把中东植物标本
从印度带回到流血的雅典学园
白马非马,不孝有三
吃鱼的门客提头弹剑
诸子们或游说、或布道、或怀抱简牍投火
在蝴蝶逍遥的秋水边,竹林里的猪极端危险
我看见墨教徒滑翔于古代黑社会
而大雄、佛与史官则沿着大海乱飞

摩尼教美人曾以嫖赌洗劫
中世纪教父的灵魂,高翘的乳房
刺穿了一群读书和尚的原罪
禁欲派花园里的阴茎不再传粉
直到文艺复兴用天鹅的舌头
色情地舔到君主论。资产阶级绞尽脑汁的
天才,席卷了日心说、蒸汽机和大革命
但东方的宫殿中依旧是一片漆黑
唯有乌衣白帽,吃菜事魔之辈
用一把火点燃了明朝的山林
也点燃了一群狂儒起义军

无疑,荒诞挺进了一切分析的时代
顿悟的棒喝,老秃驴的干屎橛
都是人性反逻辑的拨火棍,道在矢溺
宗教幽灵还在恐龙蛋上空游荡
而悲观者之心,已经和女巫一起被领袖咀嚼
启蒙的曙光和遗书有什么用?
老实人和百科全书派又有什么用?
宇宙发展史并不重要!批判等于零。重要的是:
人生而自由,却为何还总是在“自由”的枷锁之中?
江山无限卑贱,你岂能诗意地安居?!
那划世纪的超人,带着鹰、纳粹导师与我
常在一起独步乾坤——做狮子吼
还有他的蛇,那旧约禁果边最伟大的恶魔
它曾为树林中的苦行僧遮风挡雨
也曾为一个北极赌徒写下残暴的地下室手记
它是第六属相、太极拳与药酒的源头
也是雷峰塔下尸骨未寒的美女

带面纱的牧师进棺材时曾紧紧抓住
自己的脸,绝不让看。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相信,人就是一丁点感觉。当然也是
数学家那根会思想的狗尾巴花——芦苇
但他没计算出,这根草在一千多年前
正是面壁东土的虬髯客用来渡江的那一根
大胡子还变着戏法,用它忽悠了六代人
其实它不过也是来自上古一个恋人徘徊的
水边——所谓:蒹葭苍苍……
思想源于思春。难道这不就是禅吗?
不,东西方历史都不是个东西
纯粹是一群恶棍在扯闲篇儿
乌托邦,正寄生于文盲帝国主义

从1688年开始世界就是一场悲剧
传教士与土皇帝雌雄一体,入了化境
那些望远镜、枪、几何原理与变法维新
何曾与我等有关?我们这儿的人
从来就只爱读经、缠足、阉割、吐火
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金钟罩功夫,集体缩阴
我们何曾真正看过银雀山竹简?
何曾真正驻足于殷墟或华山石壁上
看隐者画“〇”,看癫僧写经?
看安乐窝、无门关、岳麓书院的井
与秋日的孔林一起——落叶纷纷……?
没有。我们只有第一次看见X光的惊异!
瞧,骷髅与敦煌多么美
那是我们的死海古卷和秘密
但是,克隆的强盗们又要来了
太乙真人靠边站,立正

历史哲学中胆敢说:中华帝国
没有历史。共产主义思潮和反动学术权威
构成的二元论,绝不能让个日耳曼教授信口雌黄
万有引力的徒子徒孙们,量子论守墓人
你们要做天下的盐,你们要做
世上的光!——因为“国家巨鲸”可以一口吞掉
葡萄架下的西门庆和地狱中的唐璜
一个诱惑者的日记,根本写不完
旷野的呼告与爱的秩序。也写不完
神学饭馆的苍蝇、原子病和时空相对弯曲
超级市场的西西弗斯滚动着金钱
恐怖的车祸带走了舞蹈家的纱巾和局外人
我们怎样理解反自杀、荒谬、鼠疫和谜?
我们怎样宽恕那三味书屋里吃人的少年书生?
或者不必——只需再次吟咏:
白骨茫茫为谁家
到此作甚分我他
三山五岳一荒冢
疯长众生祭空花!

今天有一个人穿着拖鞋
摇着蒲扇,站在马路边喝茶
另一个人则买菜做饭
抽着红塔山,整天笑哈哈
他们都曾是——用不破不立的思想
武装起来的一代
打砸抢的一代。但是敌人
并不都是思想的俘虏
有时还是思想的后妈
什么——投降?不,他有他的哲学
他有他的正义,他有他的饭票和他的叛逆
不必迎合任何别人的意淫
不必迎合一张挂满像章的皮
今天,有谁还在吃喝拉撒?
今天,谁又是那个爱面子的王?
当所有人都在生活的大混沌中逃亡时
他会突然停下来看、猜、想
自己跟自己死掐……?

在一切时代全人类都被神秘的怪兽所追赶
那第一个敢回头的人——将被吃掉




                              2008
年7月北京



泼 猴


心猿意马地摸着红屁股
和打架斗殴的日子,已经疲了
春天,我要下山再网罗一帮爪牙
痛饮酒、吃桃、养马
头插一朵泼皮之花
我要收拾九霄云外的臭鱼烂虾
还要指着蓝天大骂——反了!

逮谁灭谁——这就是我的教义
你要是看不惯那就打,不必废话
都是铁石心肠里孕育出的孙子
你就少他妈的杀鸡给猴看吧

天上的听着,这定海神针
金箍棒——可不是铁杵磨出来的
而是我的第一次抢劫所得
只为了五百年后能陪着一个
有贼心没贼胆的闷骚和尚
与一帮杀人惯犯去远方流窜作案
这凶器能充作扁担,蒙混过关
还能和骷髅派美女单打独斗时
忽大忽小,一如床上功夫
好比光棍扯蛋

七十二变都是小把戏
千年后,书籍好似一把折叠冲锋枪
将朝着全人类的妖魔鬼怪突突……
西游记不过是为我写下的
第一部恐怖主义著作
因为天底下最伟大的思想:
就是一棍子打死——一了百了!
而死即活,阿弥陀佛




                                2008年7月29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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