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悖论之诗、在江南（08诗歌整理)
悖论之诗
对一个人的研究终其一生
对一个人的兴趣止于一瞬
——题记
正如他*未能彻底离开诗歌——
离开十年，离开二十年后重返
他的爱情也保持一种特殊的恒定
作为才华横溢的诗人
诗歌成为他生存于世的证明
他的爱情同样地，活在对自我的信念里
而非女人的身体内
与几个女人热烈相爱，狂荡奔放
这些都是真的
那么多年，那些经历并
没有成为内心安妥的证据
唯有一个女人
不惑之年，与小他二十一岁的日本女子
在一起。性与爱的感受
同他经历过的女人应是一样的
他自认为感到的欢爱真实持久
他对她的记忆
没有为她的突然抽离打断
十年后，年轻的女人生病去世
他对欲望的追逐也止于此
他对人群和文字的远离
都跟这个死亡发生关系
他只有在下雨的时候出现
那个女人死的时候
外面正瓢泼大雨
他在女人死后
喜欢在雨里漫步。抽烟和回忆
我怀疑，对他来说
所有的幸福都是跟雨有关
这些背景是怎样的离奇
正如很多人一生无法摆脱一些迷圈
没有走到最后是最大的休止符
一个男人的雄心被神灵的力量斩断
正如没有坚持活下来的人生
产生的空缺
才是此生的全部意义
08、12、16
*注释：他指美国诗人杰克。吉尔伯特（1925——）
悖论之诗（二）
我们永不会遇见古人
也不会去见仇人
（假如没有偶然的话）
朋友该来的都来了
该走的都在离去
漫长的时间
那么少的人进入我的内心
离去如潮
汹涌而去
08/12/19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1）
此地
很多生动的东西
一直在打动你
相关的不相关的事物都来了
尽管这些对我们来说
都是奢侈的未来和迷茫的现在
“我的生活过于平静
在那个灰凉的城市
没有爱情，也没有言说的欲望”
他说，如果需要个情人
你就下江南吧
那里的风光在冬季
也是温暖的
在这里，很多感觉都是慢的
一些敏锐的触动，让我产生疼痛
它们沉淀，如石块
似难推动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2）
深冬的风声显得烦躁
带着沙哑的鼻息
如我旷日持久的鼻炎不见好转
我只能想象古代的情调
夜半漂来的客船
静默中，看不出孤寂的表情
人影僮僮
谁能分清把盏的人来自何方
在靠近江南的分分秒秒
也许只剩下汽笛或呜咽
对着静默
隐含暴力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3）
到底蕴藏了多少苦衷呢
我说不出所以然
不如砍掉心头郁结已久的肿瘤
靠近炉前，将茶壶坐暖
将霜冻融化
但我们住的地方是冰冷的
只有你的呼吸充满温度
那些分秒，探索不到空穴来的风
是啊，还能说什么呢？
关于时间
我们几曾回去过
我们几曾离开过
在我远未抵达的江南
只想请你开口
说说关于昨天你未能明白的
说说我这还不能决断的行程
（如果我抛弃现在，如果我不被道德挤压）
不久的将来
一场风暴也许就来了
请你等等
再说会儿话
不要逃离得更快
不要急于到海那边去
08、12、30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4）
安静和柔美
属于词语的一对悖论客体
在江南，纠结赴死的勇气
向披挂绿色与储存河水的方向去
是的，是它们拉我们
向欲望的深处进发
我们不可惜就要毁坏的身子
向濒临灭绝的柔软中心去
在文一路、在岩头，在慈溪，在五岭
我的投影在
男性的眼神中晃来晃去
他们爱惜我吗
此刻，我真的很想你
08、12、30夜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5）
在夜里的咖啡馆
我们说起董小宛
说起她的爱情和谜一样的经历
没有绕开那个备受争议的《水绘仙侣》
我们最终一起进入对陈先发的讨论
我俩依次读陈先发的诗
对于他的口腔医院*产生的病毒
未有任何预期
明的遗民的喘息声一直未停止过
我们读着：“从未有过一种远游，像
空气中的高头大马……”
我曾热烈爱的人
在文字中清浅地看我
此刻只剩下颤音了
一切都是模糊的
去年的柳枝还在颠簸吗
那疯狂是怎样宰割我的
我真的不能记起
我看着你认真地读他的文字
我的眼睛只是一味模糊
轮到我开始阅读
我的声音再也无法回到
干爽的从前
你是谁
在我看来都是一片白炽的光
一片暧昧的窒息
08、12、30夜
注释：这里指陈先发的长诗《口腔医院》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6）
在最后的时刻
我也只是催促他快走，快走
还有五分钟
车要开了
最后一刻，他锐利的眼神多么让人心酸
匆忙的一瞥
匆忙转身
这江南
最后的时刻无法言说
他属于最后的关于他的行程
对于分别，一直难以立下定义
08、12、31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7）
如果我能够分身
我愿意把身体和灵魂
分别交给耶稣和佛祖
我需要他们超度一个完整的我
尽管我仍旧不能进入他们的内心
我相信他们的成年世界
帮我摆脱积垢已久的蒙昧
我将告别隐蔽一生的童年
告别梦想堆积的荒原
巴别塔啊，请容许我回头
让我在明窗前停留
离开江南后
我极想说出一些话
一些关于圣经，关于雅歌
关于你文字中无法清算的宗教气息
这话也许只有你能懂
但我又该怎么表达
怎么言语
09、1、1、0：43（新年的第一首）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写于09年的新年（8）
新年这天
我所在的大城市显得异常紧张
我看到节日里的人们
纷涌着向钟楼的方向
向世纪金华、开元商场和高级会馆
向充满噪声和鼻息的地方去
地下通道的滑梯和阶梯上挤满了人
很多人为通过这个日子
等候一个空间
挤过去
（这日子太冷了
所有的战栗，所有的激情
集合起来，崩溃于关于新年的一声呐喊）
这一年，几乎每个人都说不容易
对两个关键词耿耿于怀：汶川、北川中学
再次读到它们
鼻腔里还是涌满泪水
刚刚获悉：南方周末年度人物的评选
落在那群孩子身上
亲爱的，这一切依旧是悖论
依旧是反现实
我魂牵梦萦的江南
对于人间的灾难，应该只是传说
那里属于新世界
柔软的神话在天堂登顶
你看得清楚吗
尚未年老的耶稣
正引领十二个门徒
十二个流浪汉走向圣地
09、1、1夜22：54
远和近：冬月的江南（9）
这个深冬，我正式步入四十岁了
我还未及对这个问题惶恐
一味醉心于从前未曾深入的一个部落
或一个人的研究
我分明感到一个巨浪打来
它来自你多年一直深入的河流
黑苍的水幕
留下我一脸茫然
我开始认真惊诧：
神话和宗教的深远和神秘
是我们的良知无法攀附的道德？
你对一些神秘文化的搇熟和纯正的汲取，
惟让我慨叹：难道只此错过飞到身边的罕世之枭
深水的人间，我们只触摸到它的衣袍之角吗——
“对于无法深入的文化
我日益气馁
对难以把握的人心
我只能放弃”
我无法忍受这种差异带来的艰难
这哮喘阻碍我向前
像我无法逃逸内心的追慕
深为迷恋的温存和静穆
也仅仅是永恒的依恋
隔着茫茫大洋
隔着上帝和佛陀
08、1、2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