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简介：
 
简.凯尼恩（1947-1995），生于美国密歇根州，诗人Donald Hall（唐纳德.霍尔）之妻。死于白血病。一生中，共出版有四部诗集和一部阿赫玛托娃的译诗集

■征战忧郁
[美]简.凯尼恩，一树译
 
－－如果一种病的处方开出很多药物，那么你能确信它已无药可治。
－－摘自契诃夫《樱桃园》
 
1、来自保育室
 
我出生时，你守在
保育室一堆亚麻布的后面，
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你躺下
将我覆盖，把忧郁的胆汁
挤入我的每一个毛孔
 
从那一天起
天下之事
无不使我伤怀――就连那些黄色的
编织于婴儿床栅上滑动的
木制小珠也不例外。
 
你教我毫无怜悯地生存。
你使我在上帝面前堕落：
“我们在这儿静静地等死；
尘世的快乐不可高估。”
 
我生来只属于母亲，
只活在公寓楼和带摁扣的棉制汗衫
中，活在红色的锡制餐盒
与包裹着丑陋的褐色书套的成绩单中。
我是你的了――反欲望者，
灵魂的毁坏者。
 
2、瓶子
 
Elavil, Ludiomil, Doxepin,
Norpramin, Prozac, Lithium, Xanax,
Wellbutrin, Parnate, Nardil, Zoloft
片剂有甜味或
无味；粉剂闻起来
像学校化学实验室散发的
令人窒息的气味。
 
3、朋友的忠告
 
如果你信仰上帝
你就不该如此沮丧。
 
4、常常
 
我常常像大人一样
一吃完晚餐就去睡觉
（我想我在设法期待黑暗的降临）
以便摆脱睡眠这脆弱的小舟
带来的剧痛。
 
5、曾经有光
 
曾经，三十而立时，我看见
我是大河的
一个光点，在时间之流上波动。
 
我随整个人类
家族浮游。我们有各种肤色――那些
现在还活着的人们，那些死掉的，
那些还未降生的。
 
只有一瞬间我浮着，完全沉静，
不再为必须生存而饮恨。
 
像乌鸦嗅到热血
你飞过来把我拽出
光热之流。
“我要阻止你。我永远不会让我亲爱的
人们溺死！”尔后，我数日啜泣不止。
 
6、出入
 
那条狗直至发现了我上楼时才停止搜寻
它曲腿卧下，把头凑到我的脚上。
 
偶尔他的呼吸
救了我的命――进进出出，进进
出出；暂停，长叹……
 
7、原谅
 
一片烤肉
穿着我的衣服，讲
我的口音，结结巴巴地
分配任务，或者根本不是。
尝试勇敢
令人厌倦，接受体测
令人厌倦。
 
我们继续向一元胺氧化酶抑制剂
前进。日日夜夜
我感觉已经喝了
六杯咖啡，但疼痛突然停止
有人为她并未犯下的罪请求
原谅，带着惊异和苦楚
我忆起婚姻生活和朋友们，
忆起粉红色的流苏蜀葵；忆起
我的书桌，课本和椅子。
 
8、信条
 
药物的奇迹正在生效
但我相信只有瞬间
的安宁。邪恶的鬼神，
你肯定还会回来。
 
粗厉，狰狞，你会把脚放在
咖啡桌上，背斜靠着，
使我变成某个
厌烦讲话的人；某个
不会睡眠的人，或某个无所事事
只知睡觉的人；不会阅读，或请求
一次约会获得救助。
 
我毫无办法
阻止你的光临。
当我醒来时，我还是跟你在一起。
 
9、画眉
 
高于笨乙肼和六月之光
我四点醒来，
贪婪地等候画眉鸟的
第一声鸣叫。安逸的空气
和着野性的，繁复的画眉的
歌声，挤压着纱窗，
 
我被这平凡的知己征服了。
是什么如此恐怖地直至此刻
还在伤害我全部的生命？
我是多么热爱它小小的，快速
跳动的心
在高大的枫树林中歌唱；
它的光明，清澈的眼睛。
 
注：
1、第2节中前三行均为药名，不便于准确翻译，所以未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