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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琼·佩斯(Saint-John Perse)诗选         
圣琼·佩斯(Saint-John Perse)诗选
作者:圣琼·佩…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5381 更新时间:2011/5/30 13:27:53   

叶汝琏 等译 

    圣琼·佩斯(Saint-JohnPerse,1887-1975)法国诗人。生于法属西印度群岛瓜德罗普群岛。父亲是种植园主,1899年因地震与经济危机,全家迁回法国。1910年,佩斯毕业于波尔多大学法国系。1914年入外交部,历任法国驻中国使馆秘书、外交部长办公室主任、外交部秘书长等职。1940年因反对政府与法西斯德国妥协而被撤职。次年,流亡美国,在华盛顿国会图书馆任顾问。在战争斯间,任罗斯福总统有关法国事务的顾问,因而被当时的法国政府取消了国籍,没收了财产。1944年恢复了外交部工作。此后,多次到世界各地旅游,将主要精力用于文学创作。
  
    早在本世纪初,佩斯就开始了诗歌创作活动。1901年出版第一部诗集《赞歌》,受到冷遇,经过一段长久的沉默,于1922年发表长诗《远征》。1930年,此诗被艾略特译成英文,引起英美一些著名诗人的注意,但读者仍属寥寥。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1942年出版《流放》,1950年获美国学院大奖。同年夏秋之际,著名刊物《七星笔记》出版了向佩斯致敬的专号。从此,名声始着。此后,又陆续出版了《雨》、《雪》(1944)、《风》(1946)、《海标》(1957)、《鸟》(1962)、《荣兴》(1964)等诗集。这些诗宏伟而壮丽,具有史诗的雄浑气魄,娓娓动人地诉说着富于历史感的文明社会的奥秘、令人惊叹的异国风光、强大而严酷的自然力量,但也浸润着神秘的宗教情感。佩斯善于使用奇特风雅的隐喻和生僻的专业术语,在事物与思想之间建立起对应的联系,把它们统一在大自然中,同时也造成了艰深晦涩。他避开现代派和超现实主义的潮流,重新采用了一种近科品达式和圣书式的抒情诗体,他的诗行特殊,既有古典诗行的严谨,又有散文诗的潇洒。他变换诗中的停顿,延长亚历山大体的诗句,使之多达十六个或十八个音步。
  
    1958年,他因全部诗歌成就获国际诗歌大奖和国家文学大奖。1960年,“由于他诗歌中的振翼凌空的气势和丰富多采的想象,将当代升华在幻想之中”,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雨

 

  1

  雨的榕树一把抓住城市,
  在茫茫活水的乳汁中,一只勿遽的蝗虫起而迎赴珊瑚的婚礼,
  象意,赤条条像个斗士,在人民的花园里梳理她少女的长发。
  吟唱吧,诗,对着雨水的呼喊,唱那主题的急切,
  吟唱吧,诗,对着雨水的步伐,唱那主题的绰约,
  未卜先知的少女行中的肆言无忌者,
  孵化着金色的胚种,在稠粘、暗褐的夜里,
  在我误设,哦,欺诈!在梦幻边缘的卧榻上,
  那边,诗,这不洁的玫瑰,在茁发,生长,舒放。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瞧,这蒸腾着鹿肉气味的大地吧,
  寡妇的污泥沉下处女的水源,大地洗净不眠人类的足迹,
  芳馥直似美酒,难道它真个不曾消泯着记忆么?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瞧这大地上,翻转了的梦幻,
  像沙的高岗对于波涌浪叠的海的回声,瞧呀,瞧这
  耗竭了的大地,这襁褓中新的时辰,和我的心,奇韵的宿主吧。

  2

  形迹可疑的奶娘,老眼昏花的仆妇,雨啊,通过你
  不同寻常的人们保持他高贵的阀阅,对于那位在窥测我们失眠深度的某君,今宵该说些什么呢?
  在哪张新床上,从哪个焦灼的头颅,我们该攫取那真确的闪念?
  安弟斯山静竦屋顶,我鼓噪欢呼,那是为了你呀,雨!
  我在你的面前要辩护我的事业,在你的枪尖上有我在世上的一份!
  泡沫冒出诗的嘴唇像白沤附着于珊瑚礁!
  她舞蹈在我的辞章的入口,像一位弄蛇者,
  意象,赤条条地,有如哄斗中的霜锋,
  将教给我礼仪和节奏,以抗衡诗的躁急。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免除我于赞许、欢迎和颂歌吧。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呵,怎样的怒谴正奔驰于暴雨的唇际!
  这高不可仰的飘摇中消尽了多少欺诳呵!
  在这清朗的午夜,我们供献出不止一个
  新的关于生存实质的命题……呵,飘摇在炉石上的烟缕!
  而屋顶的热雨适足以淹灭我们手中的灯笼。

  3

  阔步迈于大地上的豪雨宛如亚瑟武士的姐妹们:
  羽翎插盔,戎装高束,脚踢白银和水晶的马刺
  像黛朵在蹴踏迦太基城门的象牙镶嵌。
  像柯林斯文身的妻子,血气方刚,置身于荒诞不经的高树之间,
    她们以夜的黝暗衬出我们剑柄的蓝辉
  她们将在我们居室的镜奁(奁lian)处为四月增添姿影。
  我也不忘怀她们的行径斋浴室门前的步伐:
  巾帼战士呵,逼向我们的巾帼战士,长枪短矛锐不可挡!
  蹁跹舞女呵,在大地上跳舞的女人,因舞蹈和地球的引力而化身万千!
  那是盈抱盈抱的刀枪,满车满车的虎女,遮空蔽日的鹰的战阵,
  贫民窟里的揭竿起义,为了世界最年轻的民族——淫荡女子折断了的箭束,
  哦,汗漫无际的箭束!那丰饶的活生生的收获注回男人的怀抱!
  玻璃般的城市立于黑檀色的地基,知识涌进喷泉的出口
  外来者在城头读出大丰收的告示,
  城里一片清凉,那个印弟安女郎今宵将与室友为伴。

  4

  给营造司的报告书,在我们门前的表白……让我死去吧,幸福!
  一种新的语言从四面八方说出!
  像元气的呼吸,像物自体的呈现,一种清新的气息在世界的周遭,
  洋溢着实在,它的本质;洋溢着源泉,它的诞生:
  啊!赋予健康的神向我们脸上倾注豪雨,清风劲吹
  拂过葱翠的草,凌越遥远、遥远处移动的不和!
  形迹可疑的奶娘,芽孢、种子和轻盈物种的播散者呵,
  你从何方高处落下,向我们泄露什么神圣的道理,
  像风暴脚前美丽的飞鸟,两翼之间中石而殒?
  你频频扰动人心的是什么,至于我们必须永远地憧憬它,想望至死么?
  你如此低声诉说的又是哪种别的情状,至于我们竟无从记起么?
  你已离开洞府,来到人间买卖圣品了么,哦,僧职的贩鬻者?
  在清凉的水雾融融处,那里天宇似在氤氲着白星海宇和冰河古雪的气息,
  你和踊跃的闪电共起居,而在伟大黎明被划开的白木质里,
  在刻划着熹微曙光的纯洁的犊皮纸上,你将会告诉我们,雨呵,那紫电组成的安色尔大字为你祈求的竟是何种新的语言。

  5

  你的来临充满威严,我们,住在薄薄的火山岩烬堆上的城里人,知道这个
  但我们对于暴雨的第一声呼吸曾经怀抱更崇高的信念,
  而你,雨呵,却使我们回到人间的窘迫,假面沁出泥土的浊氛。
  我们应向更高的处所寻索前生么?抑或我们该从树阴低覆处对着金字圣经歌唱忘怀?
  那涂饰在梦里郁金花上的情热,那池水朦胧的眼睛,那滚过井口的石头,好些岂不起值得重新捡起的好题目,
  就像伤兵手里凋萎的玫瑰么?……蜂窝仍在果园里,嫩芽在老丫间,梯子被禁锢着,无法通向闪电可爱的孀居……
  龙舌兰和沉香的清幽……万无一失的人无聊的时辰!那是大地厌倦了心智的烘热呀。
  绿莹莹的雨在银行家的玻璃窗前梳理她们的头发,妇女擦泪的布片上少女守护神的面影将被拭去。
  新的意象先期来到帝国缔造者的桌前。一整个沉默的民族兴起在我的笔底,在诗歌宽阔的篇幅内。
  兴起啦,兴起啦,在长岬(jiǎ)的末端,那哈普斯堡的柩车,那阵亡战士的高大火葬堆,那欺世盗名的高大养蜂场。
  簸呀,簸呀,在长岬的末端,簸扬另一场战争的巨大埋骨坑,簸扬那白人的巨大埋骨坑,文明发轫的遗址。
  让那坐在交椅上,铁交椅上的人也吹吹风吧,他被煽动各民族的幻想折磨着。
  我们永远看不到尽头,追寻到海角天涯,越过征战功业的兵燹(xian)浓烟,
  而在养老院和麻疯院里,一股白蚂蚁和白覆盆子的气味使得患病的王者抛杖而起,
  “一度,一度我喜爱生活在众人中间,但如今大地却吐出这样的生灵……”

  6

  一个罹受这种孤寂的人,让他去到圣所挂起假面和指挥棒吧
  我曳着尘世的锁链,把海绵和苦胆举向老树的旧伤。
  “一度,一度我喜爱离群索居,但如今这雨……”
  不期而至的访客,面目模糊的丑角呵,你在四境的播种是多么精细?
  为了人间什么美好的篝火,一夜你绕开了行踪,为了哪样在深闺讲述的故事,
  那里玫瑰火样盛开,住着半老徐娘?
  莫非你在觊觎我们隔窗觅梦的妻子和女儿么?(年长的妇女关照姑娘们似的
  在内室幽隐的角落,那么精微,人们在梦里会认为是虫须的触动……)
    你何如到我们的儿郎中去,寻嗅他们鞍马皮革雄强、辛烈的气味?(像斯芬克斯民族,背着韵律和隐语的重负,在上帝选民的门口争辩权力……)
  雨呀,由于你野麦侵入城区,铺石的公路布满仙人掌的怒刺,
  成千上万新的石头又新遭成千上万新的脚步的践踏……不可见的毛羽扇着的窗户后边,哦,钻石商人,结清你的帐目吧!
  人群中一个坚忍的人苦苦思忖沙漠里野生的裸麦……“一度,一度我想过清苦的生活,但如今这雨……”(生活振着拒绝的双翅向暴风雨飞去。)
  过去吧,半调驯者,留下我们四下里张望……他,吸饮神性而面具是泥土做的。
  每块石头洗净了街衢的标志,每页书籍洗净了崇拜的标志,大地洗净了誊(teng)写者的墨迹,我们终于可以认识你啦……
  过去吧,把我们留给最古老的风俗吧。愿我的话语再次先我而行!那时我们将再度唱一支人之歌,为了那些过往的人们,一支开端之歌,为了那些守望的人们。

  7

  “我们的道路有万千,而我们的住所不定。他吸饮神性,而嘴唇是泥做的。你,在清晨的泉源里洗尸的洗涤者啊,——正是地球还沉陷在战争的荆棘里呢——也洗涤活人的面孔吧,洗吧,雨!洗洗那横暴者悲哀的面容,紫罗兰和善的面容;……因为他们的道路狭窄,而他们的住所不定。
  “洗吧,雨!为强者洗出一块硗瘠的地方。他们将大桌旁就坐,上边遮荫着力量的房檐。人世的酒浆不曾醉倒他们,泪水和梦幻的滋味他们不沾唇,那些满不在乎在人骨号筒中自己的声誉如何的人……他们将在大桌旁就坐,上边遮荫着力量的房檐,在一处为强者而设的硗瘠的地方。
  “从行动的道路上洗涤犹疑和审慎,从幻想的田野里洗涤犹疑和谦逊。洗吧!从正直之士的眼睛里,从明理之士的眼睛里,洗涤翳障吧;从趣味良好者的眼睛里,从举止合度者的,洗涤翳障吧;有功德者的翳障,有才能者的翳障;从宗师巨子和文艺庇护人的眼睛里,从正义者和果敢者的眼睛里……从那些由于审慎和谦逊而获得资望的人们的眼睛里,洗掉硬膜吧。
  “洗吧,从伟大调停者的心中,洗涤乐善好施,从伟大教育者的额前,洗涤岸然道貎,从公众的唇边,洗涤肮脏的谤言吧。雨呀!洗涤法官和警长的手,接生婆和殡仪司的手,受病人和瞎子舔舐(shì)的手,覆盖众人眉宇的手,他们还在梦着缰绳和鞭子……征得伟大调停者和伟大教育者的同意。
  “洗吧,从记忆的高大牌板上洗涤民族的历史:伟大的官府记事,伟大的教士编年,和学院的报告书……洗涤教会和宪章,第三等级的备忘录,协定、同盟条约和伟大的联邦立法:洗吧,雨呵!洗涤所有的犊皮纸和羊皮纸,斑驳像收容院和麻疯院的墙壁,斑驳像化石的象牙和老骡的牙齿……洗吧,雨呵!洗涤回忆的高大牌板。
  “雨呵,从人类心中洗涤最美丽的言谈吧,那最美丽的句子,最美丽的论述;婉转的措辞,高贵的篇什。洗吧,从人类的心中洗涤他们对轮唱曲和哀歌的嗜好,他们对于十九行体和循环体诗歌的嗜好,他们伶牙利齿的表达方式;洗涤雅典式的雅谑和甘美的谀词;洗吧,洗涤梦幻的垫褥和知识的藨(标)草;从来者不拒的人心中,从不知厌憎的人心中,洗涤吧,雨呵!洗涤人类最美丽的天赋——从最赋有伟大理智的人们心中。”

  8

  ……雨的榕树松开抓住城市的手指。原是天上御风游荡的东西,所以它来人间居住!……而你也无法否认,就在倏忽之间,它已化为乌有。那位想要知道阔步走过大地的雨情况如何的人,让他前来住在我的屋顶,置身于信号和征兆之间吧。
  不曾信守的诺言!无休止的播种!横过人的公路的袅袅饮烟!
  让闪电回来,啊,它离开我们啦!……而在城门那儿我们将送走昂藏的雨,在四月的天空下阔步而去,昂藏的雨大踏步前去,闪电鞭打着,像鞭身教徒的一道命令。
  但瞧瞧我们,在处女般的黑壞苏醒处,落得更加无告地对着腐植土与安息香的气味。
  ……那是大地在羊齿蕨的丛莽里更显得清新,大宗埋藏物在上升,泥屑纷纷坠落。
  在玫瑰皱缩的肌肤里,风雨过后,大地,大地又以女人的风味重酿花朵。
  ……那是城市在雷电的刀光剑影里更显得生动,鹰隼逃逸,掠过大理石雕,天空重新掉进泉窟。
  空荡荡的广场里,庞然的金色女像立在柱头。光辉重新闪烁在朱红大厦的入口,银蹄铁兽守在花园底层的门旁;欲望重新回到年轻寡妇,年轻战士们的遗孀们的双胁,像大瓮启开封口。
  ……那是清新之感奔上言辞的顶巅,又在诗的唇边冒泡。
  人,再度从四面八方被新的意象所包围,屈服于翻腾起伏的心海巨澜:
  “那支美丽的歌,那支美丽的歌,那儿,在新霁的雨水上空……”而我的诗,雨呵,将被写出。

  9

  夜临了,大门紧闭,天上的降水沉坠在莽莽丛薄上的是什么呢?
  在雨的枪尖上,我在人世的一份!……万物齐等,在心的秤盘上,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呵,今夜你将揭示这件丑闻于九霄。
  ……因为这般做,君王呵,乃是你的消遣,在诗的贫瘠的入口,在我哗笑吓跑声名,这只绿孔雀的地方。

  (高逾 译)

 

    雨(节选)

  我们的道路数也数不尽,我们的住处飘泊无定。汲饮于神的人的嘴唇是粘土制作的。您,在清晨的母液中给死者沐浴的人——这里仍然是战争荆棘遍布的土地——也把生者的脸洗净吧;哦,雨啊!洗净暴徒的愁容,暴徒的和颜悦色吧……因为他们的路都是窄狭的小径,他们的住处飘泊无定。
  雨啊!洗净强者的石头地面。在他们的力量庇荫下.巨大的桌子边沿将列坐着那些一点不曾被人类的酒浆所沉醉的人们,那些一点也不曾被眼泪和幻梦的嗜妇所玷污的人们,那些在白骨的喇叭中对自己的名字毫不在意的人们……在巨大的桌子边沿,在他们的力量庇荫下,那些强者的石头地面。
  洗净行动中的疑虑和拘谨吧,洗净幻境中的疑虑和虚假的体面吧。哦,雨啊!洗净善良的人,思想纯正的人眼角的翳点吧;洗净趣味高尚的人,渊雅的人眼角的翳点;贤良的人的翳点,才华横溢的人的翳点;洗净主和麦凯纳斯眼中,富有正义感的人和名人眼中的鳞屑吧……还有那些高尚的人眼中的鳞屑。
  洗净,洗净伟大的诸圣心中的好意,伟大的教育者额前的礼仪,公众嘴唇上的脏话。哦,雨啊!洗净法吏和大法官的手,产婆和埋尸人的手,残废人和盲人的双手,仍然梦想着绳索和皮鞭的按住人们额头的毒手……怀着往昔伟大的诸位圣徒,伟大的教育者的赞许吧。
  洗净,从恢宏的记忆上洗净各民族的历史吧:伟大的官方年表,圣职者伟大的编年史和学院公报。洗净帝王的谕旨和宪章以及第三等级的簿书;公约、盟约和伟大的协定吧;雨啊!洗净一切古代的精美羊皮纸的文件吧;洗净避难所和麻风病院墙壁的颜色,……象牙化石和老骡牙齿的颜色吧……洗净,雨啊!洗净这恢宏的记忆吧。
  哦,雨!从人们心灵上洗净人们最华丽的浮词吧:最美的警句,最美的段落,精雕细琢的句子,浑然天成的篇章,洗净.从人们心灵上,洗净单调而忧郁的曲调和哀歌的爱恋吧;他们对田园和回技歌词的爱恋;他们抒发最大幸福之情的绝妙好词;洗净典稚风格的盐分和矫揉造作的文体的蜜糖.洗净,洗净梦中的和知识的肩舆;从人的心里,毫无抗拒,毫无憎恨地洗净,哦,雨啊!洗净人们最美好的天赋,以及对那些伟大的理性作品的爱恋吧。
  
    (徐知免 译)

 

    
    远征

  世界的进程就是这样,对此,我只能说好。——城市的建立。石块和青铜。黎明时荆棘的火焰裸赤了这些巨大的绿色的石块,油光光的象教堂的和公共厕所的基石,而那海上的船员,我们的烟可以飘到他那儿,他看见大地已经根本改变了面貌(从海上即可望见烧草肥田,和山区的引水工程)。
  于是在清晨在一个神圣的名字的唇音中建立了、安置了这个城市。营地从山上撤消了!而我们这些在那儿在木廊中的人,在新奇的世界里跣头赤脚,我们凭什么嘲笑,我们凭什么,处在我们的地位,嘟笑姑娘们和母驴们登岸?
  自从黎明以来,关于这些扬帆航行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呢?——粮食到了!……而那些船只,比天国白孔雀下面的伊利翁更高,越过沙洲,停留在这死水中,那儿漂浮着一只死驴。(我们必须决定这条茫然的苍白的河流的命运,它的颜色象被压出液汁来的蝗虫的颜色。)
  在那边岸上新升起的巨大的喧哗中,铁匠是他们的炉火的主人!鞭子的噼啪声在那些新的街道上卸下成车成车的尚未出世的罪恶。啊,母骡,我们在铜剑的写真下!四颗倔强的、和拳头联结在一起的头颅,构成一个活的花序,衬托着蓝天,庇护所的建者们在树下聚会,探讨他们对选择场地的看法。他们使我懂得了建筑物的意义和目的:正面要装饰,背面要掩藏;红土走廊,黑石门厅,影明水净的地方设置藏书室;阴凉的地方放置药剂师的药品。于是银行家来了,吹嘘着他们的钥匙。而在大街上已经有一个人独自唱歌,他是那些在前额上画上他们的上帝的密码的人们中的一个。(在这个空旷的垃圾区,昆虫的嘈叫声不停地响着)……这不是向你讲述我们和彼岸的人们之间联合的场合;水在羊皮袋里,为港口工程提供骑兵和亲王们的费用是用鱼通货支付的。(一个孩子因猴子死去而悲痛——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却给了我们一只放在玫瑰色缎鞋里的鹌鹑。)
  寂寞!一只巨大的海鸟产下蓝色的卵,而在清晨海湾的树叶间缀满了金色的柠檬!——这是在昨天!鸟儿已飞走了!
  明天,节日和喧哗,栽上苹果树的街道,而在清晨,清洁工人运走大片的枯棕榈叶,巨大的翅翼的断片,……明天节日,码头官员们的选举,郊区的练声,在温和的风暴酝酿期,黄色的城市,戴着阴影的头盔,窗子上悬挂着女孩子们的裤衩。
  在第三个朔望日,那些在山顶警戒的人叠起了他们的帐蓬。一个女人的身体在沙地焚烧着。一个男人走向荒漠的门槛——他的父亲的职业是:推销香水瓶子的商人。
  
    (罗洛 译)

  


    远征(节选)

  五

  为我牵挂远方事务的灵魂,城市的百盏灯火被狗吠拨亮……
  孤独啊!我们怪诞的支持者赞扬我们的举止,可是我们的思想早已在别的墙下宿营:
  我没命任何人等待……我对你们又恨又疼……而对你们采自我们的那支歌,又该说些什么?……
  统率通往死海的一幅幅图像的猫头鹰呵,何处可觅得将洗亮我们眼睛的夜水?
  孤独啊!……大群星星移向天边,把伙房里一颗家养的星也纳入其中。
  天上结盟的君王在我屋顶上作战。因此,高空的主宰们在上面派哨设岗。
  让我独自一人,在唇枪舌箭的王公之间,在流星陨雨里挟夜风出行!……
  灵魂悄悄地与死女人的沥青粘合!我们的眼帘被针线缝合!我们睫毛下的期待受到夸奖!
  黑夜挤出自己的乳汁,但愿大家有所提防!让浪子的双唇抹一丝蜂蜜。
  “……女人的果实,哦,示巴女人!……”我露出最不审慎的灵魂,被夜晚的臭气熏得恶心,
  我在思想中抗议梦幻的活动;我将在早晨寡淡的气味中,乘飞雁离去!……
  ——啊!当星辰冒险巡视女仆住的街区时,我们可知道如此多的新长矛在无边的季节赤身而卧的人成群而起,——成群而起,又同声宣称这世界多么荒诞!……在昏黄的光亮中,老人眨巴眼皮,女人俯身抚弄指甲,一身粘乎乎的马驹把有须的下巴伸到孩子手里,孩子尚未想到把它一只限晴戳瞎……
  “孤独啊!我未命任何人等待……一旦我愿意,我就从那里离去……”——于是异乡人周身上下穿着他的新思想在沉默的路上又得到一些支持者:他眼中噙满唾液,身上不再有人的实体。大地乘自己有翼的种籽飘游,正如诗人凭自己的话语游历……

    (管莜明 译)

  

    流亡(节选)

  四

  奇怪的夜,这么多的微风在房间的交叉口迷路……
  是谁在拂晓前浪迹天涯,为我呐城?当易逝的群星为流亡者更名,落入沙滩寻求一方净土时,那个在翅翼的呼呼声中去别人家造访的犬姑娘是谁?那个被遗弃,没人喜爱的大姑娘是谁?
  他曾在女预言家的绿穴和教堂卖身,四处流浪是她的妓名。晨光在我们门口抹去了赤足在圣籍间留下的印迹……女仆们啊,你们以前侍候别人.可你们爱虚荣,挂上新的帐幔,不让一个贞洁字眼到期。听到鸻鸟的悲鸣.哀怨的黎明降临,寻找贞洁字眼的毕宿星。涕泪涟涟,而在古老的海岸上,我的名字被人呼唤……神灵在乱伦的灰烬中飘出缕缕轻烟。
  当日光的苍白养分射到沙砾中间的时候,一些美妙的历史片断,乘着螺旋桨叶,在充满谬误和多变前提的天空漂移,开始为注释者的乐趣而转弯。谁曾在那儿?谁鼓翼飞去?那天夜里,是谁不顾我的反对,仍从我这外乡人的嘴唇上,享用了这支歌?
  录事啊,用你的铁笔尾端,在沙滩的桌上,掀翻刻写着空话的蜡版。沧海之水将在我们图表上洗去今年最美的数字。女叫化呵,时候到了,在弃置于洞穴与世隔绝的巨石镜面上.主祭穿着毡鞋,戴着生丝手套,用许多木龙带,洗刷黑暗显露的违禁符号。
  就这样,一切肉体穿上盐的苦衣。,我们熬夜的灰烬之果,你们沙滩的矮玫瑰,而夜间的妻子天亮前被送走……啊!记忆之箕里的一切虚幻之物,啊!流亡短笛吹出的一切癫狂之曲:自由之水的纯洁的鹦鹉螺,我们梦的纯洁的运动物体,和夜的诗篇天亮前已被抛弃,僵化的翅膀在琥珀大晚祷的圈套里被擒……啊!让人们烧吧,啊!让人们在沙嘴烧掉所有这些残羽碎爪、架过的毛发和不洁的布头,以及诞生自昨日的诗篇,啊!有天晚上在闪电的分路口诞生的诗篇,犹如灰尘落入妇女的乳汁,总有丝丝痕迹……我用你们未加使用的一切有翼之物,构成一种无功能的纯语言。现在我还要构思一首可以磨灭的伟大诗篇……

    (管莜明 译)

  


  
    纪年诗(节选)

  五

  高龄呵,我们到了高龄。与这意义重大的时辰的约会已被接受,而且是老早以前。夜幕降临,使我们带着大海的猎获返回,没有一块家庭的石板响着人的脚步。声音宏亮的苍穹之下,城里没有一所住宅,亦无铺着石玫瑰的院落。
  我们古老的船体长满藻类.是焚烧它的时候了。南十字座已在海关上空出现;驱逐舰返回了海岛;哈尔比鹰正在弱肉强食的世界。连同猴子和蟒蛇。在天空的重负下,河口显得空洞无边。
  高龄呵,瞧瞧我们的猎获:全是白费气力,我们两手空空。路跑了又没跑;事说了又没说。我们背负着星夜归返,对生与死的理解,比人的梦告诉得更深刻。傲气后面,就是光荣,泛青的长剑里闪着这道兴旺的灵魂之光。
  在睡眠的传说之外,是整个无垠的生命和生命的繁殖,是全部生存的激情和全部生存的力量,啊,是夜间的童贞女大步走过,衣袂飘飘——在我们门框上行走的巨大侧影——在脚跟刮起的整股强大气流! 

    (管莜明 译)

  

    海标(节选)

  九.船舶窄小

  在夜晚第一批灯火的延伸中,迟迟来到这些大理石和青铜艺术品中的情人呵,
  在陌生的人群里沉默不言的情人啊,
  你们今晚也将为大海作证:

  ……船舶窄小。我们的眠床窄小。
  烟波浩淼,在欲望封闭的房间里,我们的帝国更为广阔。夏天进来了,它来自大海。我们只会告诉大海,在城市的节日里,我们是什么样的异乡人,以及某星某晚从海下的节日里升起,来到我们床上,闻神圣的尿布。

    邻近的陆地徒然为我们划出它的边界。全世界翻滚的同一道波浪;源自特洛伊的同一道波浪·驱滚它的髋部直达我们面前。这道轻风昔日曾吹到远离我们的汪洋……然而有一晚房间里喧声鼎沸:连死亡本身吹响的螺号,也没有被人听到!
  双双对对的男女呵,喜爱船舶吧,还有房间里高高涌起的海!陆地有一晚哭泣它的神祗,而人则猎逐红毛畜生;城市在衰退,女人在遐想……但愿我们门前永远是这被称作大海的黎明——翅膀的精华,武器的撤销,爱与海同眠一床,爱与海同睡一床——
  而这场话仍在房里进行:

  “……爱情呵,爱情,你把我诞生的啼叫保持这么高,使它从大海走向情女!所有沙地上遭受践踏的葡萄藤,浪花在每个肉体中的善行,沙滩上水泡的歌声……致敬.向神圣的勃勃生机致敬!
  你,贪婪的男人,脱我的衣服;比驾船的船长更见沉着的主宰。那么些衣服解开后,就只剩一个得到承认的女人。夏日开始了,它以大海为生。而我的心给你展示比碧水更请纯的女人;种子和甘甜的汁液、与奶混合的酸,和鲜血一起的盐,金子和碘,也有铜的滋味及其辛涩的成分——整个大海装在我身上,如同装在母亲的坛子……
  出生于海的男人躺在我躯体的沙滩上。愿他把脸贴在沙下的泉水里汲取清凉,愿他如身上刺着雄蕨图案的神,在我的平地上得到欢乐……我的爱哟,你干渴了吗?我是在你唇上比干渴更新鲜的女人。我的脸埋在你的双手,犹如埋在海滩的清凉手掌间。啊!愿它是你懊热之夜扁桃的沁凉和黎明的清爽,和异乡海岸上品尝的第一口果子。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比梦还要葱翠的海岛……航海者们上岸寻找一种蓝水,结果发现了——正是退潮时刻——流沙重新铺整的眠床:乔木状的海退走了,只在上面留下了这些纯粹的枝叶印痕,如同一株株道受摧残的大棕榈树,又如一个个心醉神迷的大姑娘,缠着围腰,披头散发,被大海留宿在眼泪里。
  上面是一些梦的图景。可是你,额头平展的男人,你既然睡在梦的真实里,对着圆的壶嘴喝水,就知道它那布匿人的保护层:石榴的肉,仙人掌的心,非洲的无花果,亚洲的农作物……我的爱哟.女人的果实超过海的果实:从我这个既未涂脂抹粉也未盛装打扮的女人手上,收下海的夏日的金……”

    “……男人心中,孤独。男人也奇怪,没有岸,却泊靠在岸边的女人身旁,而大海我本身仍走向你的东方,如同走向你那混杂的金沙,并在你的岸上,在你的粘土圈——与孕育她的波浪同生同散的女人——缓缓的展开之中流连忘返……
  而你愈是赤裸愈是贞洁,仅仅因为你双手被覆盖,你就不是深水的童贞女——那是青铜或白玉的胜利女神雕像.被辛苦劳作的渔人那沾满藻类的大网和古代的双耳尖底瓮一起打捞上来.而是长着我的面孔的女人肉体,是我嗅觉下女人的热气,是被她自己的体香所照亮的女人。那体香宛如半合的手指间粉红的火苗。
  一如盐存在于麦子,你身上的海存在于其本原,你身上属于海的东西,给你养成了易于接近的幸福女人的趣味……夜里,在船底,你的脸被翻倒,你的嘴是供食用的果子。我的呼吸在你的胸口自由通畅。而欲望的海面从四面八方涌起大潮,宛如那月壳近地期的潮汐。而雌性的陆地装点着气泡,向淫荡而柔顺的大海敞开怀抱,一直敞到它的池糖、沼泽。涌进草地的海水发出戽斗水车的吱嘎声响。夜晚充满了孵化……
  我的海味的爱呵,让别人远离海洋,在封闭的山谷深处放养牧歌——薄荷,蜜蜂花,草木犀,温和的庭荠和牛至——这人在那里谈养蜂,那人在那里照料绵羊生产,雌羊身下垫着皮毛,亲吻着黑花粉墙下的土地。在桃花挂果、葡萄园插好又撑杆的时节,我斩断了把船壳固定在木下水架上的麻绳结,于是我的爱来到海上!而我的焦灼不安也来到海上!……
    船舶窄小,结合紧密,可情妇忠贞不二的躯体呵,你的节奏更紧凑。船体本身究竟是什么?船的形象图案是什么?是无桅的摇船和两地间往返的小舟,还愿的船只,连同它正中间的洞口;它以水下体的形状接受审视,在曲线上作了加工,顺着海浪的曲线,弯弯曲曲地钉着双重的象牙色拱……船体的装配者总是用这种办法把龙骨与肋骨和底肋木的作用连在一起。

    船舶,我美丽的船舶,肋骨弯曲,载负着男人的一夜的船舶,你是我载运玫瑰的花船。你在水上冲断祭品链。于是我们与死亡作对,行驶在猩红色大海黑色老鸦企属植物丛生的道路上……被称为大海的黎明广阔无边,浩渺的海面横涯无际,在翻耕的土地上梦想我们紫色的疆界。而远处涌起的长浪顶着红锆石,像一群情人!
  只有在爱的船上才有更高级的侵占。
  
    (管莜明 译)

  

    颂词(节选)

  1

  肉在野风中烘烤着,调味汁已预备好了,而烟活泼地回到路上,赶上行路的人。那时,一个梦游者,两颊污浊从一个古老的缀着强烈、诡橘而又亮丽的条纹的梦里走了出来,被汗珠装饰着,朝着肉的香味,他向下走去,象一个懒散的妇人:他的帆布衣、内衣和他的发都散乱着。

  2

  我爱一匹马——它是什么呢?——它确是直直地望着我,在它的鬃毛下。它的鼻孔的两个富有活力的孔穴是两个看上去很漂亮的东西,在每一个富有活力的孔穴上面都有一只鼓起的眼睛。当它奔跑时,它出汗了:那就是闪着光泽!——而我把那一个个明月压在它的肋部,在我童稚的膝下。……我爱一匹马——它是什么呢?——有时候(因为动物熟悉什么样的力量会引起我们的赞美)它向它的神抵昂起青铜的头,喘息着,鼓起脉网般的纹路。

  3

  自负的韵律降落在红色的小山上。海龟在海峡里翻滚着,象黝黑的星星。停泊处酿成了一个充满孩子头脑的梦。……做一个具有安详的微笑着的眼睛的人,一个沉默的人,微笑在他眉毛的安详的羽翼下,飞翔的极致(用他那不动的睫毛的船舷,取道欺诈的大海的路,他返回到他曾见过的事物上……用他那不动的睫毛的船舷他给我们不止一个关于岛屿的许诺,有如他对个更年轻的人说:"你将看见!"而这就是他,和船长一起,领会了。)

    4

  苍天!我们的动物拥挤着发出一声叫喊!
  我醒着,梦着安尼柏黝黑的果实在它多疣的截短了的荚斗里……确是如此!蟹吃光了整整一株软果树。另一株树伤痕累累,过去,它的树干上常开着多汁的花。而另一株,你不能用手触摸它,如同你触摸木头,它不会下雨般落下那些苍蝇和颜色来!……蚂蚁朝着两个方向跑着。妇女们在开花的枫树丛中自个儿笑着,那些基部黑紫的黄花是供有角的动物下痢用的。……
  性器闻着是香的。汗水为它自己开辟出一条凉凉的路。一个孤单的男人会把他的鼻子埋进他胳臂的皱褶中。
  那些河岸肿胀起来,在疯狂地举行婚礼的昆虫的夹层下崩毁了。船桨在划桨者的手中发芽。钩端的一只活狗是钓取鲨鱼最好的诱饵。……我醒着,梦着安尼柏黝黑的果实;梦看叶腋下的一束束花朵。

  5

  ……现在这些平静的水象牛奶一样,一切都倾注在清晨的柔和的虚空中。甲板在前一天选刷过,用的水同梦中黎明的混合物相似,描述着美妙的天空。而白昼的令人喜爱的童年,穿过卷起的遮帘的格子,降落到我的歌上。
  童年,我的爱,它只是那样的吗?……童年,我的爱……这眼的双环和爱的舒适……它是那么平静而又那么冷淡,它又是那么绵绵不断,它在那儿是陌生的,被一双手联结于白昼的体贴……
  童年,我的爱!除了给与,什么也不做。……那时,我说起过它吗?我甚至不想动一动。
  这些衣服,在绝望中,在请晨的绿色的虚空中。……那时,我谈起过它吗?我们只须被利用象一根旧绳子。……而那颗心,而那颗心,在那儿!让它在甲板上拖来拖去,比一条旧拖把更卑贱,更杂乱,和更破烂……

  6

  轮到另一些走上甲板了,我仍然请求他们不要扬帆……但是至于那盏灯,你最好把它熄掉……童年,我的爱!这是清晨,这是那些温存的在乞求的事物,有如歌中的恨,温存有如在唇上颤动着的羞涩,从侧面说出的事物,啊温存,和那在乞求着的,有如男性最温存的声音,如果他同意向女人的屈从弯下他沙哑的灵魂……现在我问你:这不是清晨……轻松的呼吸和白昼的挑衅的童年,温存如歌,把眼睛都拉长了吗?

  18

  现在离开我吧,我要独自走去。我将向前走去,因为我忙着呢:一只是虫等着我去商量。我欢欣于那有许多小眼的复眼:多棱的,意外的,有如丝柏的果实。否则,我跟那些有着青色纹理的石头有一个同盟:而你也离开我吧,坐着,在我的双膝的友谊中。
  
    (罗洛 译)

  

    雪

  于是降雪了,首批别离的阵雪,落到梦幻和现实织成的巨幅布帛上,有记忆的人们忘却了种种苦楚,我们双鬓唯有床单的清香。这是大清早,盐灰的曙色笼罩,约莫早于六点钟光景,犹如客次于一个临时的港口,一处思赐的避难所,在这里,散落着串串静谧的伟大颂歌。
  这一通宵,不知不觉,鹅毛雪片纷扬不息,那座座摩天大厦——被萤火虫剔透的浮石,高高地托起无数心灵的遗痕和重荷,不停地增长,而且将所负的重卓尔忘怀。惟独那些昆虫,略知其中底细,不过它们的记性恍惚,讲述得又很怪诞。心灵对这些非凡事物所起的影响,我们无从知晓。
  谁也不曾诧异,谁也不曾察觉,这丝绒般的时刻,这轻脆、细琐之极的东西首次掠过、触及那高耸的石面,好像睫毛一夹。在青铜的覆盖和铬钢的射角上,在哑然的瓷砾和厚大的玻璃瓦上,落上了阵雪,没有任何人惊动,也没有人玷污,这气息初凝的水汽。
  恰似一柄刚出鞘的宝剑乍现的一颤……雪在下,看呀,我们来说说它的奇妙吧!静悄的黎明周身丰羽,像只传奇的巨枭,一任精气吹拂,鼓起它那白色大丽菊的形体。奇景和欢乐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让我们朝那露天茶座的门面五致候吧,恰是旧年夏天,那位建筑师就在那儿指给我们看过夜鹰下的好些卵。
  
    (叶汝琏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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