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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罗斯特诗选(10) 刘尔威/译
作者:弗罗斯特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2688  更新时间:2011/5/30 13:24:07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糖槭园中的傍晚



那个三月,我选择了一个晚上
静静地在制糖场外面闲逛,
我谨慎地喊了下司炉工
吩咐他离开平锅,并在炉盖那里加些燃料:
“哦司炉工,再给那火加燃料吧,
使火花升得更高,让烟囱冒出烟雾。”
我想少许火花会像以前那样缠在一起,
在赤裸的槭树枝之中,在山上
那稀薄的空气中不断散发着,
然后添加进上方的月光。
月光,虽然有些轻微,但它足够
照出在所有树木上盖着的吊桶,
和黑呼呼土地上的雪花熊皮毯。
火花没有试图成为月亮。
它们喜欢将树木扮演成
狮子座,猎户座,和昴宿星。
而那些树枝配合得十分迅速。




找水



门旁的井干枯了,
因此我们带着桶
穿过房子后面的田野
寻找溪流是否依然流动;

很愿意有这理由而去,
因为这秋天的黄昏很美
(虽然寒冷),因为这田野是我们的,
我们的树林在溪水旁。

我们奔跑着如同要与月亮相遇
那缓慢的黎明在树后,
不结果的树枝没有叶子,
没有鸟儿,也没有微风。

一旦在树林中,我们就停住了
如同土地神将我们在月亮前隐蔽,
当它很快发现
我们便准备带着笑声跑开重新躲藏。

我们互相抓着对方使其停下
先倾听我们想看见的,
在我们一起制造的安静中
听见了,我们知道自己听见了小溪。

一份来自孤独地方的记录,
微弱铃铛声的落下使
漂浮在水面的水滴
如同珍珠,而现在犹如银色刃片。




雨蛙溪





风暴之歌



带着风暴的云的碎片迅速漂浮着,
那条路整日都被遗弃,
无数块雪白的石英石抬起,
蹄印也消失不见了。
那路旁的花朵,对于蜜蜂过于潮湿,
徒劳地消耗着它们的开花时季。
穿过山川吧,与我一起去遥远的地方,
在雨中成为我的爱情。

比起现在这些喧哗了无数年的精灵
在树林世界被撕裂的绝望,
鸟儿的歌声少得要停止,
虽然他们仍然栖息在那里:
所有树林之歌都如同一些野生
而轻易落花的玫瑰被粉碎了。
来,在潮湿树林中成为我的爱情,来,
那里当风吹动时树枝落着雨。

大风在后面推动
散布着我们的歌声,
浅水在风中飘动
从那里折皱了你的长袍。
即使我们一直走到西边又怎样,
即使让鞋子湿透?
新雨后的秋麒麟
那野生的胸针会弄湿你前胸——

哦,这从来没被压倒的东风猛吹
但它似乎如同大海回到了
蕨类时代之前
那留下贝壳的远古土地;
这似乎也是对我们的爱疑惑
之后突然苏醒的时刻。
哦,进到那暴风雨中击溃它
并在雨中成为我的爱!




雨蛙溪



我们的溪水在六月没有歌声与速度。
那个时候之后如果你大量寻找,就会发现
它要么在地下摸索着流动
(在一个月前呼喊着的
全部雨蛙品种与溪水在一起,
如同雪橇铃灵魂在积雪灵魂之中)——
要么活跃地出现于凤仙花中,
那妖弱的植物弯下了腰
向着逆着水流的路线。
溪流的河床仿佛一张褪色的纸
由因高温而粘在一起的枯叶构成——
一条溪水只为长久记住它的人。
这溪水看上去要比其他被
带到别处的歌声的溪水更为遥远。
我们爱着那东西是因为其本身。




雇工的死亡



玛丽沉思地坐在桌旁的灯光中
等着沃伦。当听到他的脚步声,
她踮起脚尖跑进黑暗中的通道
怀着一个好消息在门口与他见了面
以让他有所提防。“赛拉斯回去了。”
与自己一起把他向门外推出去
然后把身后的门关上。“仁慈一些,”她说。
从沃伦手上拿走从市场上买来的东西
将它们放在走廊上,然后把他拉到
自己身旁坐在木头阶梯上。

“除了对他仁慈我何时做过其他事?
但我不会让那人回来,”他说。
“上次堆干草时我这么告诉他的,我没有吗?
‘如果他离开,’我说。‘就结束了。’
他有什么好的?谁会为着
他那年纪和那少许能做的工作而包庇他?
他有什么用,根本不能雇用。
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就离开了。
‘他认为应该得到一份工资,
至少多到能够买烟,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因讨点烟而欠人情。’
‘好,’我说,‘虽然我希望自己能付。
但我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固定工资。’
‘但其他人能。’‘那你让其他人去付吧。’
如果他那样是抬高一下自己
我就不该介意。你能确定,
当他开始那样,就有什么人
在他那里试着用零用钱去哄他——
割干草的时候,那时正缺乏干活的。
冬天他回到我们这里,可我们已经干完了。”

“嘘!别太大声:他会听到的,” 玛丽说。

“我希望他会:他迟早要听到。”

“他疲倦了。睡在炉子旁。
当我从罗那里过来我发现他在那里,
挤着谷仓大门很快睡着了,
一个可怜的景象,也令人恐惧——
你不要笑——我都没有能够认出他——
我没想到是他——他变了。
等一会儿你自己去看看吧。”

“你说他去过哪里?”

“他没有说。我把他拖进房子,
给他茶水并让他吸了烟。
我试着想让他讲一讲他的旅程。
什么都不能够进行:他只在打盹。”

“他说了什么?他有说什么吗?”

“很少。”

“随便什么的?玛丽,应该说
他是想为我的牧场挖挖排水沟。”

“沃伦!”

“他没有吗?我只是想知道。”

“他当然说了。你想让他说什么?
你肯定不会不允许用一种谦虚方式
来保持那位可怜老人的自尊心。
他加了句,如果你真想知道,
他也想要清扫上面的牧场。
听起来像是你从前听到过那些?
沃伦,我希望你能看看他
胡言乱语时的情形。我停下来观看了他
两三次——他使我感觉奇怪——
想看看他是否是睡觉时在说梦话。
他说到了哈罗德·威尔逊——你记得的——
四年前你让他从事割干草的那男孩。
他念完书,现在在大学里教书。
赛拉斯声称你会把他找回来。
他说他们两个会成为努力干活的配搭:
在那时他们会把这农场布置得很平整!
用他与其他东西的方法相处。
他觉得年轻的威尔逊是个可靠的少年,虽然
痴迷于求学——你知道他们
在七月那火辣的太阳下怎样地斗嘴,
赛拉斯那时在车上装货物,
而哈罗德在旁边叉草。”

“是的,我力争不让我的听觉参与进去。”

“嗯,那日子如同梦一样折磨着赛拉斯。
你不会想到他们那样。一些事总是难以忘掉!
哈罗德的那种大学生的自信使他很生气。
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在寻找
看上去或许会在那时用得更好的论点。
我有同感。我知道对应该说出的
话想得太晚,那感受到底是怎样的。
他总想着把哈罗德与拉丁语连在一起。
他问我对哈罗德说自己学拉丁语
如同学小提琴一样这话有什么看法
因为喜欢学吧——那是个理由!
他说自己不能使男孩相信
他能够用榛树的尖头寻找水——
那说明学校给他带来了很多好处。
他想再考虑一次。特别是
他考虑自己是否能另有一次机会
来教他怎样来堆干草——”

“我知道,那是赛拉斯的一个绝活。
在原来的地方他捆扎起每一叉的份量,
就像为着以后的查询加上标签,记上号,
那样他就能在卸载时轻易找到它。
赛拉斯做得很好。
他一捆捆地卸草像取那巨大飞鸟的巢穴。
你决不会看不见他站在干草堆上
他努力着举手,尽力抬得很高。”

“他想如果能够教给哈罗德,也许是对
世界上的一些人做了好事。
他讨厌看见那无知于书本的男孩。
可怜的赛拉斯,那么关心其他人,
却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自豪地回忆,
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充满期待的希望,
似乎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

月亮的一部分在西边落下,
把整个天空拖曳直至小山。
它的亮光柔软地倾注在她的腿上。她看见了
然后对着那光展开自己的围裙。在那如同
竖琴一样的牵牛花线中她伸出手,
从花园地基到屋檐,全都因露珠而拉紧了,
她好像是晚上演奏着的那未被听到的
柔和曲调,就在自己身旁影响着他。
“沃伦,”她说,“他是回家来死的:
你不用担心这次他还会离开你。”

“回家,”他文雅地嘲笑着。

“是的,除了回家还有什么?
那完全取决于你心中对回家的意义。
当然他对我们没什么,和
曾从树林中来到的那只陌生猎犬相比
实在没多少区别,因它在路上疲乏了。”

“家就是个,何时你要去那里它
都要接待你的地方。”

“我该称它
为一样不一定非要接受的东西。”

沃伦探出身子迈了一两步,
捡起了根小棍子,带回去
在手中折断然后丢在旁边。
“你认为赛拉斯觉得在我们这儿
会更好而不必去找他的兄弟?短短的十三英里
就说路上的风都能将他带到他兄弟门前。
赛拉斯今天无疑也走了那么远。
他为什么不去那里?他的兄弟很富有。
一个有身份的人——银行的主管。”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

“虽然我们知道。”

“当然,我认为他的兄弟应帮助他。
如果有必要我会留意这事的。他该
正当地收留他,并且愿意——
他肯定会比外观看上去要好些。
我有些同情赛拉斯。你认为他在声言
与兄弟的亲属关系上如果有自豪
或者他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东西,
那他赛拉斯会这样一直保持沉默吗?”

“我在想他们之间怎么了。”

“我能告诉你。
赛拉斯就是赛拉斯——我们不会介意他——
但他是那种亲属不能容忍的人。
他从没有做过很坏的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全然没有其他人
那么好。虽然他无用,
但他不会羞耻地讨好他兄弟。”

“我不能想象赛曾经伤害过什么人。”

“不,他躺下的方式伤了我的心。
在那锋利椅子后背滚动他年老的脑袋。
他又不让我把他放到躺椅上。
你必须进去看看,看你能为他做什么。
今晚我在那里为他把床拼凑起来。
你会惊讶的——他像垮掉了似的。
他工作的日子结束了;我肯定。”

“我不会轻易那么说。”

“我也不会。去,看看,你自己看看。
但,沃伦,请记住那是怎样的:
他是来帮助你为牧场挖排水沟的。
他有个计划。你不能笑他。
他不会谈那计划,但也许会。
我会坐着看看那升起的小片云朵会
碰到还是会错过月亮。”

它碰到月亮了。
那么在那里就有了三个,暗淡的一排,
月亮,那银色的小片云朵,和她。

沃伦返回了——对她来说,似乎太早了,
滑到了她那边,抓住她的手等待着。

“沃伦?”她问。

“死了,”这是他这个时候的全部回答。




向西流动的溪水



“佛瑞德,北边在哪儿?”

“北?那是北边,亲爱的。
溪水是向西流动的。”

“那我们就叫它向西流动的溪水吧,”
(人们至今都把它叫向西流动的溪水。)
“当所有其他国家的溪水都向东流动
而延伸至各个海洋时它会怎样看待自己的
向西流动?那一定是条相信自己
走着一条相反道路的溪水,如同我
和你在一起的方式——你也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们是——我们是——我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

“年轻人或新人?”

“我们一定是什么人。
我说我们两个。让我们改成我们三个。
就如同你我互相结婚那样,
我们都将与溪水结婚,我们会建造
自己的桥梁并穿越它,那桥就是
我们抛开的手臂,在溪水旁熟睡着。
看,看,它用波浪向我们挥手示意了
好让我们知道它听到我了。”

“为什么,我亲爱的,
那波浪在避开这突出的岸——”
(黑色的溪流,被一块暗礁挡住了,
向后回流时涌起一阵白色波浪,
白色的水花永远乘着那黑色水流翻着,
没有获得也不会遗失,如同
一只鸟儿胸前的白色羽毛与那
黑暗溪流和那在其下方的更黑水面
搏斗,最后变得褶皱
使远处海岸的桤木像戴着白色围巾。)
“那波浪在避开这突出的岸
我是要说,自河流
从天底下成形时,它就不是在对我们挥手。”

“它不是,你说它是。如果不是对你
就是对我——是在宣告什么。”

“哦,如果你把它带到女人国,
与亚马逊人的那个国家一样
我们男人只能目送你们到达边界
然后把你们留在那里,我们自己禁止进入——
那是你的溪水!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你也有。继续说。你在想什么。”

“谈到背道而驰,看看那溪水怎样在
白色波浪中朝相反方向流动。
它来自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
还是什么生物之前所来自的水。
此时我们,在急躁的脚步声中,
回到了开端的开端,
那流走的万物之河。
有些如同皮罗,有些如同皮罗蒂
一样存在着,永远在一个地方,
站立不动而舞蹈着,但生存本身流逝了,
它认真地,悲伤地,用空虚
填满那深渊里的空间。
它在我身旁的这溪水之中流动着,
但它穿过了我们。在我们之间流动
在那惊慌的一瞬间又将我们分开了。
它在我们之间,漫过我们,与我们一起流动着。
那是时间,力量,声音,亮光,生命和爱——
甚至是无实质的物质流失;
那世界的死亡瀑布
用尽至虚无——没有抵抗,
除非由自己内面的特别抵抗所挽回,
不是偏斜一边,而是回溯,
好像曾经在自己心里的神圣惋惜。
它在自己身上有这种回溯
所以它大部分的落下总是
举起一点什么,抬起一点什么。
我们的生命为着使时钟升起而落下。
溪水为着使我们的生命升起而落下。
太阳为着使溪水升起而落下。
有什么使太阳升起,
那就是对着水源的回溯动作,
对着溪流,我们大多才在自己身上看见
那水源中的水流供品。
我们大多是来自那样的源头。
我们几乎都是的。”

“今天将会是
你这么说的日子。”

“不,今天将会是你把
那溪水叫做向西流动的溪水的日子。”

“今天将会是我们双方说这些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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