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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娜·卡香《葬礼上的啦啦队长》·黑夜篇(周瓒/译)
作者:尼娜·卡…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2709  更新时间:2011/5/30 13:21:04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黑 夜 篇

 

 
    表演

他驾一条小船追上一艘巡洋舰。
他不用打碎便突入一扇窗子。
他两只袜子打着结冲上了大街。
他声称有八个爹但没一个妈。

他拆卸过众山,他舔吃过花粉,
他因知道一只猫有多少根神经而自豪。
总是兴高采烈,从不闷闷不乐,
他知道他得到的一切都值得。

他甚至能够在一根非常细小的管子里铺块地毯。

所以,她爱上了他——听到了婚礼的钟声!

但是接着他的自我开始打喷嚏。
并且除了打喷嚏
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青蛙与我

我和青蛙聊天。
我待他亲切有礼
为了不听他呱呱地叫
因为我无法忍受粗蛮与鄙俗。
青蛙妖冶地微笑着,用他
潮湿的爪子抚摸我,
并与我分享一个立刻
可能杀死我的秘密。

我听着
刚刚听完它。
我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假装关注并感激。
接着这只青蛙,把自己当成了大师,
丢下我,
不再对我感兴趣。




 
    惊险读物

这圆柱形的、球状的目击者,
足以令一切坠入黑暗,
为了让陪审员们忘掉他们明白易懂的建议
没人再知道
谁杀死了谁
谁要杀谁
判决被无限期地推迟
在永恒的混乱中。

只有受害者与谋杀者事实上
知道谁是谁,自始至终。





 
    阴谋

这头鲸鱼,表面上很安静,
有着一只燃烧弹的眼睛,
潜入可以预见的区间,
带着一种连续性
令你瞌睡,
破坏你的警惕性
并划桨送你到它的方向。

这些代理人有三封信
(也可能两封或四封),
他们控制这只动物
就像控制一个有着茄色皮肤的机器人,
让它的鼻孔喷射
壮丽、美好如自流井
并要你相信
肯尼迪死于自然疾病。




 
    在游乐园

它打哪儿来,
我指甲下面的黑炭?
我,整洁的人,干净的人,
从啥时候起污垢把我钟爱?

这最精心制作的尊严
被肮脏的群蜂侵袭
(养育在一只苍蝇的肠子里),
这个敌人安置它的标记
和它的一个节日,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宴会,
每一种声音引导出
一支机关枪的管弦乐队。

一条燃烧的窗帘,
紫色的,钉着古威尼斯金币,
绣着美好的圣母故事。

没有什么配得上它——神圣的,世俗的,
旋转木马,刽子手,虫子。
但是别担心。
最终,三段论被证明是完美的。





 
    动弹不得

从前,我们咆哮着浮出水面
大海上,布满了水母;
尖叫着,我们拔除自己
从那起伏的、阴险的胶水上
月亮下——月亮本身就是空中的一只被压扁的海蜇
可徒劳的是我们的身体
赤裸、迷人,是荡妇。
呕吐弄脏了我们的爱。

然后,记得吗?风暴鞭打并拍击着我们
而我说,也许这是净化
(如此糟糕的是我们需要它)
也许我们正在漂洗我们自己的自己——
但是不,
我们并没有获得救赎。
我们的罪过正悬挂
在我们的眼角
如同荨麻




 
    平等

如果我打扮得像只孔雀,
你打扮得像只袋鼠。
如果我把自己做成一个三角,
你则获得一只蛋的形状。
如果我想要在水面上爬,
你就会在镜面上爬。

我们所有的姿势
都属于太阳系。






 
    没有结果

再见——这个童话没有结局,
铁皮人关节僵硬,盖着灰尘。
为什么我不亲吻你的金属嘴巴?
因为它会生锈。

我把你遗弃在某地
在错误大道与无路标大道的交叉路口
——就像一副中世纪的甲胄
里面有个腐烂的英雄。





 
    逃避统治

巨大的动荡的生物
出没于我的窗户。
我努力不去看
但我的视力被狂乱的肢体
拽了出去。
我告诉自己:那是风,
只是长了胳膊腿的风。
但我注意到树木的动乱,
癫痫发作的树叶
在风暴中搏斗。

植物的自然放弃了它的统治,
发抖如一条睡眠中的绿狗,
摇摆如一只大猿猴。
这片风景充满了咆哮。






 
    性炸弹

她们只有十八岁,她们的大腿
像被塞得满满的大鸨,她们的胸——
热辣如军用头盔。
她们的黑辫子——流动的音调,
她们的红发——管弦乐队的正厅前排,
她们金色发缕——萨克斯风。

她们只有十八岁,但从她们眼中
你可以看到战斗,蓟,
以及切碎小提琴的发动机。
哦,那些眼睛!有着如此严格的周界
一旦这敏感的实体
充满恐惧地眨动——动物的核心
长着的睫毛就仿佛表象。
只有十八岁
但在纸页间她们粉碎了,她们似乎
已经老了并准备
赶赴伟大的美的出殡行列。
你能够想象她们肉体里面的骨头
垂死在这张页纸的白色担架上
多么激发人心——十八岁。




 
    第四只猴子

在著名的“坐着的”状态里
就如同在《三猿像》○1中——一只猴子不看,
一只猴子不听,一只猴子不说话——
雪茄烟灰落在我的光腿上,
大海在我的前面,
死亡在我后面,
我在齿间品尝一个不朽的音节,
如同一枚可疑的硬币。

我的指甲变窄。
我的手指增厚。
它们不再流动
在我的戒指那折断的桥下。

我是被判决从事写作的猴子。

    
○1 《三猿像》,为日本日吉神社一壁画图,画中三个猴子呈半蹲坐姿势,一个以手遮目,一个以手捂耳,一个以手掩嘴,或称“三不猴子”。






    冻结的钢琴

琴键上,我冻僵的双手
如被拘禁的睡莲,
脆弱的花茎凝定在湖中。
这是我被中伤的第一片段。
不久,你会仔细观赏
我冻硬的膝盖,
我的眼睛里光滑的外壳
就像一只明确的隐形眼镜
而你将听到我的细胞破裂
——在我被完美打造的骨骼出现之前:
一副庄严的、银色的教堂管风琴。





 
    对话三则



           一

     诗节

我名字里的字母期望着
一场胜利,用它们的幸运数字:四。

——你会回来吗,我的爱人?——绝不再
爱伦•坡自己发牢骚,被埋在了巴尔的摩。



           二

     没有将来

——所以我将不能够凝视洛矶山脉而死吗?
——很可能,依瓜娜说,你不能全占。
你看到过那只大橙子拂晓时剥落,
你看到过威尼斯病态的河水
慢慢地吞食着美,
你看到过字母爬行着毁坏着概念,
你看到过我的甲状腺肿块里的翡翠。
——那意味着我将不能够凝视洛矶山脉而死……
——很可能,依瓜娜说
……除非更深地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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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响亮度*

——“大二学生”是一剂安眠药吗?
——不是。
——“流畅地”是一只松鼠
“偶遇奇缘的运气”是一条毛虫吗?
——不,当然不是。
——“马马虎虎的”是一座修道院里的
餐厅吗?
——不,完全不对。

——那你为什么误导我?
仅仅因为我是个外国人?



*题注:此诗的构思似得自诗人学习英文的经验,以形似的英文单词,或记忆混淆的体会,写出在外语中诗人的身份感。




 
    阻断

你这是在这里干什么呢穿着透明的衣服
举起一满杯的词语
朝着时间无关紧要的嘴唇?
是谁骗你
说沼泽渴望月亮
而一只鸟是在地球的中心
跳舞?
为什么你不只是接受拒绝,
为什么你不只是绑紧你的双腿,
紧紧,紧紧地,一条腿紧贴另一条腿?
因为你周围发生的一切
已经不再和你相关。




 
    关于一句谎话的沉思

我很抱歉不能参与
这庄严的时刻——带着一种可以理解的心情。
厚厚的雾包围我的此刻,将我淹没
在一种(伟大的无义务)的,空无中。
我要是拼读出这个音节就好了,
我能懂得最初的声音就好了,那样
鱼的耳朵,那聋了的一只,就能听见我,
白色的猫头鹰会惊奇于她的睡眠。
我要是吸了一口圣约的空气
并在甜蜜的依从中,在心醉神迷的
最后一瞥中闭上眼睛就好了。

但是没有。我不能说话,也不能观看。
世界
远远地
无视我。




 
    葬礼上的啦啦队长

什么都神奇
在那不幸的青春期。
廉价旅馆的房间,
雨夹雪,公共汽车上
拥挤着无关紧要的人们。
什么都有一种趣味和一种气味:
咖啡饼,我潮湿的绿大衣,
为了不泄露那顶扣在我长方形脑袋上
滑稽的贝雷帽
——像一顶迷你小帽
戴在马戏团一条狗的头上。

没关系,让我们再做一遍,
让我们获得神奇,让我们庆祝
废话,这些不能用的婚姻,
街道被混乱的仇恨所窒息
——尽管这个女孩现在是个老丑妇——
让我们获得神奇,让我们呐喊
在这连锁衰老的伟大庆典里:
有人秋,
       有人冬。




 
    我不能去死

在这场蓝色的降雪里我
一次又一次试图死去
倾听我悲哀的血液
慢慢地从深深的内部冻结
而如果——瞧——我没死
也可能是由于
雪在半途停了——谁知道呢?
或者,也许因为爱,呜呼,
带着一种复仇的微笑回来了
把我解冻,紧接着
蠕动着爬进我的血液,
进入我的脑膜,深深的内部。

雪又开始下。和从前一样蓝。
我不再尝试死。
不,再也不。



    译后记

                                                      周 瓒

    这本诗集是硬译的产物。硬译,然而保留了最初阅读时对原诗的直觉性理解,不为了在汉语中顺口而作更多的妥协,也不因为原文存在的复杂历史语境而动摇我对于这位诗人的想象。因此,硬译的硬,体现为一种自我意志:我必须能用汉语的新诗歌形式呈现它。
    这本诗集还是一种对翻译的翻译,是转译。不仅因为我不通罗马尼亚语,而更是因为我在英语生活中需要这位罗马尼亚语中的诗人。她在英语中写出了这本诗集,我在英语中把它改写成汉语的。她在英语中发现的一个诗人在另一种语言中的经验,也被我在英语中经验过。
    除了在新环境中获得了新的经验内容之外,尼娜•凯瑟流亡美国后,也开始用英语写作,她从英语中获得的是原来在罗马尼亚语写作中少有的幽默。与从前比,她偏爱写短章。这后两者,也是触发我翻译她的诗作的重要因素。有多少个失眠夜,我倚在床头读译她的诗,为完成我给自己规定的一天译一两首的简单任务。然后,带着一个新鲜的英文词语的声音,一个新奇的修辞,愉快地进入我的,大概只可能用汉语做的梦境。

                                      2007年5月7日
                                     哥大巴特勒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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