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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天新:阿拉伯面包(58首)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2292  更新时间:2011/5/27 16:15:48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奈舍


她的宁静、恬淡
空气中的甘露
和草地上的苹果
让我留恋。她的美丽
一如永恒的安详

生活原本也应如此
无需明艳照人
鲜花和掌声
像郊外的鸣笛
且行且远


05-08-19 奈舍,瑞典


树木和狗


它们将跟随你
无论去远方还是邻舍
或遮阳或护膝
把影子投向大地

可是你得学会识辨
它们的年轮和种族
学会像露水和尘土一样
俯向阔叶和卷毛

比起庞大的飞行器来
它们是更为可靠的朋友
甚至当红色的月亮升起
它们也绝不会消失不见

05-08-19,奈舍


戈耶•佩特森


他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
说话的语调、姿态和神情
宛如行将退潮时的大海
或密林深处的一缕炊烟

年轻的伯格曼曾在那里遇见
提着竹篮采摘草莓的姑娘
他的心犹如溪边的蜂房
不断寻觅着那隐秘的甜润

08-19 奈舍


秋天的黎明


没有这些高大挺拔的白杨
耸立在红砖的高楼之间
就没有秋天的黎明

没有那双明亮忧郁的眸子
悬挂在低垂的眼帘下方
也没有秋天的黎明

一条浅灰色的道路
在卡斯蒂利亚的丘陵延伸
等待黎明的脚印踩踏

当她越过黑海和地中海
把第一缕光芒投射到窗前
一只白头的鸟飞向了东方

05-08-28 马德里


之间


在群山和城市之间 
有一个美丽的湖泊
两支公路将它们连结

三只灰色的小松鼠
在岩石的缝隙里爬行
看见人来就逃走了

白光在天空晃动
犹如云朵和暴雨
诞生于沉睡的午后

在心灵与心灵之间
有一个无形的瓷杯
和永远盛不满的水

05-08-28,马德里


蓝天下的树木


蓝天下的树木
或挺拔或弯曲
都美丽无比

无论枝繁叶茂
还是凋零颓败
都美丽无比

它们是亲人的手指
任凭我们触摸
偎依在日光下

08-29,马德里


水池


那水池,多么惹人喜爱
一个人影在里面浮动
矮墙上开出一丛小红花

它们个个低垂着脑袋
将迷蒙的双眼合拢
白色的花蕊被蝴蝶踩疼

夕阳的余辉投射下来
水池一侧的梧桐树下
斜躺着两三个人影

而水波中的身姿
连同那最后一抹光辉
悄然沉入到了池底

08-30,马德里


毒药


斟满那只透明的杯子
饮完它,不要害怕
那么多谎言从杯沿上
流下来,因为缺乏想象

甚至连最善意的敌人
都听从魔鬼的召唤
你只能说出秘密的一半
为了保守另一半的秘密

他歌唱时嗓音颤抖
但从不虚情假意
用一撮胡须了结生命
痛苦比空气还轻

09-05,马德里


手指


树木清除污浊的空气
为我们撑起夏天的凉意
即使突然庄严地死去
也会留下温暖的记忆

比起人类的手指来
它的品格尤显高尚
从不偷偷地戴上护套
把另一个生命掏空

05-09-05,马德里


飞行纪事


那次是在阿拉伯半岛上空
她从窗外突然掉过头来
额上包裹着蓝色的纱巾
天庭饱满,双手白净

下面是一片炽热的沙漠
几个墨绿色的圆形水池
镶嵌其中,可是没有草木
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

在她谨慎光洁的鼻梁下方
隐约可见湿润的唇毛
犹如美索不达米亚的耶枣
为她的呼吸带来宁静

05-09-06,马德里



乌鸦的鸣叫


一声声急促的鸣叫
在窗外挺拔的白杨上
我看不到树的尖梢

或许它是在屋顶上
虽然飞得很高很高
可总得有个立足之地

当它翱翔在天空
所发出的悠扬声音
缓慢地抵达地面

而此刻它的声音急促
想必是窥见了
人类的恶梦之乡

09-07,马德里


Cabo da Roca


这是一个美丽的日子
海鸥在和煦的阳光里
自由地滑翔,忽高忽低
海浪轻轻击打着礁石
游客们日复一日
从远方赶来朝拜

在那根古老的石柱上
刻着卡蒙斯的诗篇:
“这里是大地的终点,
海洋的开始……”
惟有蓝色的天空依旧
它甚至不眨一下眼睛

从依附在悬崖的沙土中
生长出一种不知名的植物
向外的紫色向内的绿色
它比我们的手指坚硬
为了抵御冬日的狂风
毅然舍弃了叶片

09-11,里斯本


罗卡角


你可以了解你自己,如果你
在蓝天白云下伫立良久
还有峭壁下的那几朵浪花
带给你难以表述的清醒

如果你的梦中涌入几只海鸥
你将会更好地了解你自己
还有那几叶尖细的风帆
它们从里斯本的卡斯卡斯出发

如果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
你都不能让你的眼睛闭拢
带来记忆一样珍贵的礼物
那你将永远无法了解你自己

09-12,里斯本


阿尔卡维


一个幼孩从海浪里跑出来
他被白色的牙齿发出的吼叫
所惊吓,一双尖尖的脚丫
比海滩上的沙粒更为细嫩

它们留下的浅浅的痕迹
犹如海藻一样迅疾消逝
一个拄双拐的妇人从远处走过
严厉的光芒紧盯着他的身体

两个不折不扣的遁世者
对现在和将来怀有相同的恐惧
在天空这个逐渐暗淡的上帝面前
当大海为夕阳唱响了挽歌

09-13,法鲁


法鲁的落日


当夕阳西下
犹如一顶金色的皇冠
没入阿基米德的浴盆
我想象着它的
另外一部分

此刻正浸淫在海水里
越来越接近于
一个精美绝伦的圆
或许它已被海水染成了
一片墨绿色

而在它的上方
红色渐渐黯淡下来
像夜行路上所见的一座城镇
或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包裹着你的整个童年

09-13,法鲁


弗拉门戈


她的双脚的每一次跳跃
都表达出某一种情感
再配合以指尖、嘴角和眼神
把五脏六腑暴露无遗

歌唱的男子猛击手掌
汗水流遍了整个胸襟
而那个年轻的吉他演奏者
在幕间休息时仍忙碌不止

这些远道而来的五色观众
把热情倾注在半个时辰里
关注着舞台上的一举一动
了却了多年以前的一个愿望

09-14,塞维利亚


丹吉尔


飞机在高楼之间穿梭
在一个集装箱的码头降落
那是多年以前的香港

如今我乘船抵达丹吉尔
在亨利•马蒂斯的花园里
看见落日从童年的山丘滚下

在那片宽阔洁白的沙滩掩护下
酒吧、迪厅和咖啡店林立
与湛蓝的海水相隔无数只耳朵

人们在封闭的屋子里喝酒
在月下露台上啜饮可口可乐
仿佛酒精会把整个夜空点燃

09-16,丹吉尔


秋天的旅行


那些未曾从海水中
产生出来的想象不会
比天堂里的布谷鸟更多

人们向来偏爱高亢的韵律
或怜惜虚弱的嗓音
与这个世界的昼夜相适应

犹如大海的潮涨潮落
秋天在金黄的色调里
落叶般起舞、飘坠

在下午的某个时辰来临之际
旅行者匆匆赶到,添加了
一列行将抵达的火车的忙乱

09-16,丹吉尔-拉巴特


梦中的名字


她说曾在梦中呼叫我的名字
那是几个歪歪斜斜的方块字
一个向东,一个朝西,一个居中

“我看见芳草被风吹动
在一切绿色的树木之上
也在浮云的天空之上”

两行大雁欧游归来
在戒斋的麦地那屋顶上盘旋
也在我的名字上方盘旋

那是一条漫长而孤独的路径
通达无数古朴安详的长袍
直至哈桑二世清真寺的塔尖

09-18,卡萨布兰卡



鸽子的星期天早晨


鸽子的星期天早晨
头颅安放在颈项里面
昨夜的新娘仍在空中舞动
在四个戴红帽的轿夫肩头
也在我早餐的煎蛋上方

鸽子的星期天早晨
我的灵魂醒来了吗?
那在白色的屋子里游荡的精灵
难道仅仅携带着自己的影子
或只是一个空空的玻璃杯?

鸽子的星期天早晨
它惺忪的眼睛忽然睁开
在大西洋的沉寂之岸
倾听那来自异乡的
温暖而幸福的歌声

09-19,卡萨布兰卡,PLAZA HOTEL



努瓦克肖特


一个年轻的现役军官
皮肤黝黑而细腻
微笑时从不露出牙齿
把沙漠的干燥交给风

他在丹吉尔受训完毕
正准备返回故国——
毛里塔尼亚的首都
(听起来像是好莱坞明星)

在通往卡萨的火车上
他被包厢里的摩洛哥人围绕
而我更热切地想看他
跳那怕一小会奇异的舞蹈

09-18,卡萨布兰卡


阿拉伯面包


圆形的和长条的面包
几何学的两种基本图案
像古老的铁饼和链球
与马拉喀什有着一样的黄色

或者身体的两个紧要部位
在女人和男人的接壤处
舞者敞露着肚脐弯腰旋转
观众的视线始终未移动

或者天上的一轮明月
把清辉洒向地平线
一个失落在异乡的梦游人
好似古典吉他的一根琴弦

09-19,马拉喀什


中秋月


深夜玛姆尼亚的花园里
有着幽蓝的泳池
热带植物不断延伸
游人走不到它的尽头

克佐别亚清真寺的灯光
照耀着整个马拉喀什
鼓声摧动着成千上万颗心
把雅玛夫那广场围拢

最为古老的是一轮明月
它的焦虑多于灵魂的孤独
犹如无人驾驶的一叶小舟
从撒哈拉飘向大西洋

09-19,马拉喀什



红砖的秘密


被梨耙翻开的
土地弯曲着
向地平线延伸
没有多余的田埂

被我的手翻开的
书籍摊开着
我看见的是浅灰色
而又静谧的黄昏

衣衫不整的男孩
包裹着头颅的妇女
统统坐在里面
还有一把月亮的吉他

那神秘的拨弦音乐
痛苦地令人向往
仿佛失传已久的秘方
存放在空心的红砖里

09-19,马拉喀什



火车上的落日


夕阳已从天边滚落
空留红色的记忆
人们相聚在一起
彼此添加对方的孤独

语言和语言相互抵触
却各自拥有奇思异想
犹如从不交汇的两支河流
始终奔向同一片海洋

我有时能够真切地看见
那如梦如幻的事物
有时面对真实的存在
却始终无动于衷

09-19,萨里-梅克内斯



虚幻


再没有比黑夜更虚幻的了
尤其当它在前方——
一座陌生的城市里等候

车厢里两个年轻的摩洛哥人
无视窗外灯火的变幻
热切地用阿拉伯语交谈着

他们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沿着黑色橡树林的河岸
一个庞然大物正悄悄逼近

09-19,西迪•卡塞姆-梅克内斯



等待国王驾到


等待国王驾到
像等待圆月升起

妇女们结伴伫立路边
男人们挤占了咖啡座

孩子们乘警察不备
穿梭于街道两侧

惟有十字路口的风
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

等待国王驾到
像等待黎明来临

09.19-20,梅克内斯


世界的奥秘


她可以让你触摸每一个部位
但不会让你把身体穷尽

你至多是她的外科医生
却难以洞悉她的内心

她的内心犹如潮水
一旦被你涉足便迅速撤离

而当你再次见到她时
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了

如果你继续凝视她的过去
她会变成烟头灼痛你的手指

09-20,梅克内斯



阿非利加的理发师


我没有在塞维利亚进理发店
却在非洲刮了一回胡子

头颅和下颚没有放置平稳
而是倾斜着如长途客车的座椅

这个姿态一直保留了下来
犹如拉美西斯的木乃伊

我经常回忆那里的蓝色天空
古老的话语始终未被说出

当你想要节俭的时候
必须要奢侈地消费词语

09-22,马拉加


告别非洲


离开非洲的前一个夜晚
月亮缓慢地从山冈上升起

她从我的梦中带走了太多的焦虑
依然丰满的躯体略显倦意

对岸安达卢西亚的灯火显现
与山腰上的丹吉尔遥相呼应

它不可能从地图上抹去
只会在一个人的记忆中消失

09-22,格拉纳达


直布罗陀


我像一个乖巧的幽灵
穿过这一片狭窄的水域
正当一簇秋天的阳光
透过马拉加的百叶窗

从伦敦飞来的旅行者
络绎不绝地抵达海港
他们乘车经过阿利拉斯
却无视这座城市的存在

在一座古老破旧的广场上
生长着合欢树和灌木丛
教堂的钟声又响了数下
而对岸休达的时针凝滞不动

09-22,格拉纳达


COSTA DEL SOL


每一座可以看见海的山头
都修筑了五彩缤纷的房屋

每一粒金黄可人的沙子
都被踩上了深浅不一的足印

那在水中谈话的脚趾和鱼
梦见了诚实而悲伤的驴

载着马格里布的农妇和老人
在一面渐渐远去的铜镜里

09-23,格拉纳达


雅玛夫那广场


当夜幕降临马拉喀什
游客们循着催人的鼓声
缓步走向雅玛夫那广场
整个世界被打动了

我预见到了潮水的回落
沿着不同的街道
迈出的脚步像细浪
冲刷着两岸的商铺

我有时无法分辨
究竟哪个更为诱人
是奢侈淫逸的青春
还是宁静淡泊的晚年

如今我漂荡在这人世间
通过一条秘密的水道
再度抵达广场的中央
倾听那来自天国的声音

09-23,格拉纳达


波浪


从荧屏后面涌来的波浪
恰似两三个颤动的音符
压迫在我脆弱的嘴唇上

那双撒播文字和群星之手
带来了故国的黄昏和问候
从我身上取走了白昼的温暖

09-23,格拉纳达


科尔多瓦


在格拉纳达汽车总站
一个姑娘插在我前面问讯
相邻队伍的另一个姑娘
买走了最后一张车票

她让我多停留了两个小时
我闻到一种柠檬的香味
我隐约记得她的侧影
腹部上有个浅浅的小窝

我说的是那个问讯的姑娘
至于另外一个已经出发
正当我在街对面啜饮咖啡
她甜润的嗓音仍在耳边回荡

09-23,格拉纳达


车站


几十辆客车围成一个圆
廊柱上刻着阿拉伯数字
等待去往不同城市的旅客

在星期四和星期一之间
有一面小小的移动的镜子
照见一捧苞米花从天空落下

我们经历的每一瞬间都会消逝
像车票上被剪去的那个小洞
无论多么辉煌还是如此落寞

惟有那支古老的河流依然流淌着
她曾经伴随一个王朝的兴衰
也目送过哥伦布船队的远去

09-24,科尔多瓦


诗人


人们无视诗人的存在
因为他们是生活的弱者
在今天这个年代

人们又会忆起诗人
也因为他们是生活的弱者
在过去的年代里

09-30,马德里-托莱多


橡树


秋风乍起,树叶开始脱落
就像细长的发丝从头顶脱落
小小的叶片也从尖梢开始

因为一阵风,或鸟儿的移动
有的直接坠地,也有一些
在树枝或其它叶片上停歇

坠落,等待另一阵风吹过
或许是离地面较近的缘故
那最后的曲线似乎更为飘逸

就像一个生命的无奈离去
经过一次或数次的挽留以后
人们再也不会为之叹息了

05-09-30,托莱多


故都


由于你突如其来的出现
使得我走过的平原上的城市
相形逊色,无论风光多么诱人

厄尔•格列柯辞别克里特的乡亲
尔后又把他的威尼斯女人
遗留在亚德里亚海的小岛上

我想象着当年他掂着脚丫
在爱琴海上独步行走的情景
像他雕塑中的基督那样灵巧

当他把整座山城呈现在画布上
你无法想象它和丝巾一样
如何从我的记忆中飘溢而出

09-30,Plaza de Zocodover



演出


鸟儿们的演出时间
只有短暂的半个时辰
在日落之后
华灯初上之前

它们的嗓音密集得
令人难以置信
只有蜜蜂的巢穴
和海浪可以媲美

而当夜幕降临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广场
发出更为尖利的声响
无人知道鸟儿的去向

09-30, 托莱多


托莱多


当汽车驶近塔霍河
古老的城墙在山巅显现
错落有致的黄砖房屋
把鹅卵石的小巷装饰

我想起早年的乡村时光
浓浓的晨雾尚未散尽
妇女们蹲在井边搓衣 
露出深深的股沟

09-30,托莱多


静谧


那些小巷里的孩子
他们年纪幼小得
可以用手指来表达
大人们不许他们
自个儿去广场玩耍

他们在鹅卵石铺成的
斜坡上做游戏
并不认识厄尔•格列柯
也不知道他曾经
从这条小巷里穿过

可他们说话时的声音
比黄昏的鸟鸣还动听
透过百叶窗传来
正当一架喷气飞机
从屋顶上的蓝天掠过

10-02,托莱多


隐而不见


又一次 ,你隐而不见
生怕我们相遇
在十字路口或博物馆

到酒吧或迪厅去的人们
从我窗外的斑马线
穿过,腰上扎着线衣

他们乘坐末班地铁
为了在凌晨时分
仍有余力展示舞技

其实,我也想不出什么话语
即使说了声音也微弱
好在你隐而不见

10-07,马德里


巴勒莫


那些古老的教堂
有罗马时期的
也有拜占庭时期的
形态各有不同

还有迦太基人的遗迹
他们和希腊人一样
在宗教被发明以前
就到达这片土地

游客们在小广场上
啜饮那波利红酒
用刀子和叉子
切割贝利尼皮萨饼

侍者悄悄地把小费
算计在一份份帐单里
正当黑手党把税单邮给
一位殷富的皮革商人

10-15,卡塔尼亚


马耳他


当一艘巴拿马籍巨轮
被两只小艇牵引
缓缓地驶出格莱德港
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令古老的城堡生辉

教堂的钟声响了九下
沿着那五光十色的波澜
迟疑地传播开来
余音缭绕,好似
披头士乐队的歌声

10-16,马耳他,英伦饭店


瓦莱塔的早餐


柠檬汁和橙汁
两种不同的色彩
形成一种口味的
对比

潮湿的海风和
灿烂的阳光
在早餐的盘子上
相遇

正如一个打击乐手
和一支铜管乐队
从昨夜的街道上
走过

10-16,马耳他


杰拉巴岛


尤利西斯曾经驶近它
可是却久已被人遗忘
是一架失事的直升飞机
让人们再次注意到它

现在我正去往它途中
在一座无名的小镇歇息
满月从地中海面升起
悬挂在一棵棕榈树上

在经历了几番风雨之后
她又一次获得了宁静
并发出清柔的光辉
我们的心灵也大体如此

可是永远有一种声音
在远方不停地呼唤
犹如戒斋节期间的黄昏
鸟儿隐秘在草丛里歌唱

05.10.17 ,苏斯,突尼斯


蓝色


蓝色的窗棂、门楣和墙根
被浓密的榕树叶子遮蔽
木制的长椅上斜躺着几个人影

当列车启动,他们将留下
站长的哨音和旗帜也将留下
惟有那蓝色将随风飘动

它将跨越港口的船只和铁锚
穿过翻开的书籍和田野
甚至哈纳姆克清真寺的塔尖
追逐我们,直到语言毁灭之日

10-18,苏斯-突尼斯城


刀销


浓雾像一列空降的士兵
迅速占领田野、果园和村庄
勇敢地逼近我们的列车
给窗玻璃抹上一层油

太阳吃力地在后头追赶
试图重新抽出这把刀
可是它却舒坦地躺在
那白色温柔的刀销里

10.18 苏斯-突尼斯城


第三人称


在返回突尼斯城的旅途中
我遇到一对汉堡的老年游客
那男的下巴上蓄着胡须

当他低头翻阅导游手册
我从他的金丝眼镜下面
发现了一个久已存在的秘密

他本是一位滔滔不绝的人
因为留起了长须而获得了
一种假想的安逸和宁静

可胡须是一扇小小的闸门
随时会开启滚滚的水流
他成为了他的第三人称

10-18,突尼斯

















因果


铁轨因为山峦而弯曲
月亮因为太阳而弯曲
河流因为海洋而弯曲
彩虹因为大地而弯曲

绵羊为何要走过高高的山冈
树木为何要绕过屋檐
天空为何要低垂下头颅
我们小小的心灵为何需要闪电

10-19,佛罗伦萨-博洛尼亚


罗马古道


从前我曾走过这条路
风景依然历历在目
隧道、小溪、葡萄园

铁道线照旧弯来曲去
同样是上上下下的乘客
只不过会英语的人增多了

亚平宁的雨斜落在玻璃上
时光犹如暮色中的炊烟
飘走了又被风吹回来

但那只是偶然的相聚
如果你遇见旧时的恋人
最好把她当成一次回忆

19/10/05,罗马-佛罗伦萨


早班客船


在墨绿色的波罗的海水面
白色的海鸥缓慢地飞翔
寒冷加重了空气的阻力

人们在临窗的咖啡厅里枯坐
昨夜的噪音尚未从耳根清除
老虎机里扑克牌逐一翻身

在这片辽阔的水域周围
生活着信仰各异的民族
在历史上他们曾相互杀戮

清脆的雨滴落在双层玻璃上
犹如路德教堂的时钟敲响
在星期五蒸汽浴者的脊背上

10-28,塔林-赫尔辛基


秋天的雨滴


文字如同秋天的雨滴
在窗玻璃上逐行书写下来
谁能透过那层淡淡的忧伤
看见远方森林里的篝火?

在那堆婆娑的身影里
可有让我牵挂的黑色美人?
她的赤足踩着栗色树叶
发出的声响胜似十只铜锣

10-28,ROSELLA


十月


依然是望不到尽头的海面
那蓝色的水域在天际出现
疑似德意志共和国的堤岸

昨日塔林老城金黄的落叶
把雨后黑色的橡树林装扮
也把心灵深处的门扉装扮

我无法知道在我的生命里
究竟有多少个金黄的十月
可以像现在这样呼来唤去

10-28,塔林-赫尔辛基


内心的天空


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小片天空
那儿有时清澈透明,望不到尽头
有时乌云密布,可以用指尖触及

现在你在我肋骨的山脊上滑行
那松动的岩石预先发出了警告
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在所难免

现在你来到我盆骨的山腰上
那儿有一座古老颓败的庙宇
没有尖塔,你可以在里面少坐
等待,直到一个新鲜的黎明来临

10-28,赫尔辛基港


水下的一夜


犹如暗礁一般
我潜伏在水下
在一个从未抵达过的
寒冷的港口

教堂的尖塔
和塔身等高
是否意味着
一次思想的外泄?

建筑是永恒的
而我在水下
仅仅度过一夜
迷惑于那甜蜜的压力

10-28,塔林-赫尔辛基


赫尔辛基


有轨电车拐弯时发出了尖叫
预示着冬天已迫近这座城市
十字路口的铁杆摇响急促的铃声
催动行人们快速地通过绿灯

正午的阳光斜斜地悬挂在港口
期待着维京的客船从塔林归来
人们在斯托克曼电梯里上上下下
裘皮大衣紧箍着模特的透明丝袜

无论是户外的马路还是墙壁
都像是被铁板重重地捶打过
清洁工人用清扫机拾取
秋日最后的落叶和浪漫

桑拿浴室里蒸汽弥漫
可却听不到爱情的摇曲
金发女郎比阳光美艳
正如湖水比海洋诱人

10-30,赫尔辛基

(注:2005年秋天,我在欧洲和非洲9国徜徉,写下了58首诗。近年疏于投稿,现将这批诗首次贴在这里,拟剔除其中8首,编成《诗50首》,欢迎各位诗友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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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天新
来源:诗生活网站 www.poemlife.com
日期:2007-8-27 22:4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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