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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伟:草坟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3176  更新时间:2011/5/27 16:15:07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草坟

■张永伟

在乡野散步,
我常常去看那些草坟。
在田地中间,或
荒草滩头。它们
孤单一个,或
兄弟相依。
写下它以前,在柿树园里,我
刚被一块新立的碑石
吸引过去:一个叫李春的
男人,一个名讳的女人。
他们死后,还守在一起。
朴素的铭文,
给石头以情意。
更多的那些,没有留下
片言只语。
风吹过的时候,
一片片卵石,在草丛里紧挨。
(2002/2/23)

高春林点评:

  在黄河边上一个叫桃花屿的地方,诗人张永伟、森子和我,几个人坐在一家无名的小酒馆里,边喝酒边聊天。酒也尽兴聊得也尽兴,尤其是从洛阳匆忙赶来的张永伟没有丝毫的倦意,缓慢谈吐,大口喝酒。我注意到他的风度,他的胖似乎更具商人气质,只有那一副高倍的近视镜能让人记起他诗歌的慢,诗歌的朴实、安静和深度。据说,在诗歌史上没有几个胖子诗人的,除了贾岛——“十年磨一剑,霜忍未曾试”,贾岛做为胖和尚,他的剑气不知道有怎样的深厚,但他这样的诗歌足以割断历史的绳索,在不同的时间点上展现魔力。张永伟所具备的也不仅是“十年一剑”,而更是诗歌的朴实、灵透,像玉石一样给我们以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和李贺《苏小小墓》前的“西陵下,风吹雨”的怅惘。这样说似乎扯的远了,但他在现实背景下,行走在大地上的一次次发现,无疑都带着朴素的温情,在速度追赶纷乱和喧闹的今天,给我们以安宁。《草坟》,就是他的诗作中的一次散步一个眼神。
  《草坟》和他的很多诗歌一样,张永伟以民间的立场,在大地上游走、感受和疑问。他这样记述:“当我们感到疲倦,沿着弯曲的/山路到达沙河边。一个白色的问号,滑翔,落向沙滩”(《白鹭,雪》),“捡起贝壳,把它和雨、雪、落叶/风,缀成项链,挂在世界的脖子上。”(《项链》),这种对于白鹭的移情和“缀成项链”的能力,绝对是诗人才有的本领。《草坟》一开始就是:“在乡野散步,/我常常去看那些草坟。”呈现出诗人的关注的姿态,对低微的朴素的事物的关注,在这里,“坟”不是让人生怜的“苏小小墓”或心生敬仰的其他名人学士,而是“草坟”,在乡野也叫“荒坟”。这样的关注不是一次有意的探视,而是“散步”时,“常常”去看的一种状态,这状态是一种心态——民间的、低调的。这是怎么样的“草坟”,诗人那么干脆、干净地说出它,让我们也禁不住想看上一眼。“在田地中间,或荒草滩头。它们/孤单一个,或/兄弟相依。”当张永伟直接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感觉到了那种关注已经隐隐地透了出来,他温和的语气说出,“孤单一个”,“兄弟相依”,寒冷和悲悯在自然生长,收紧我们的心。那“孤单”也好“相依”也罢,其实都是生命的一种归宿。文学就是这样对人的悲剧命运的关照的一个过程,并以此给人类带来慰籍。张永伟在这个小诗中做得更干净更彻底,他把草坟作为描述的对象,带有神秘、莫明的奇异力量。
  《草坟》是张永伟写于2002年的作品,但他诗歌的机智那时已经展现出独特的魅力。他在述说的过程中自觉的“转折”似乎带有天然的成分。“写下它以前,在柿树园里,我/刚被一块新立的碑石/吸引过去”。对于这样无法言说的事物上,他突然给你了一个契入点——一块“新立的碑石”,那应该是荒野中醒目的部分,碑文上是两个人:李春和一个女人。名讳,按照字典的解释就是旧时指尊长或所尊重的人的名字。诗人没有说出,留给我们悬念的同时,也给自己保留了某种倾注其间的情感——后来者对女性尊重的一个愿望。“他们死后,还守在一起。/朴素的铭文,/给石头以情意。”一个“还”字说出前生来世,那种相守相依多么值得怀念,这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一个美好的象征。他们“给石头以情意”,诗人以这句神来之笔把事物、情感、观念都统统融入了一个整体。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是在写“草坟”,所以,他又在转折中写到“更多的那些,没有留下/片言只语。”诗人的关注不仅是细致的,更是情感的,他游移的目光在收拢和飘动,似乎还想说什么,是叹息?或是哀怜?他说:“风吹过的时候,/一片片卵石,在草丛里紧挨。”让人感受到的是一丝丝的寒和一丝丝的暖,悲喜与冷热。在这里,诗人赋予了看到的事物和想象物一种神奇的力量和意志。他这种对事物关注和发现的方式,不仅是感觉上的,多数时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或精神上的一次活动,正如瓦雷里所说:“有时我接近了这种可贵的能力……有一次,我差点抓住了它,但不过如同人们在睡梦中占有一个爱物。”看来,对于诗人,这“爱物”就是一切,张永伟赋予它的就是朴素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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