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白地
今天,十字路口特别烦闷,露着 扭曲与痛苦的面目。春阳艳丽,却 未捎给它一天的安宁—— 它没有红绿灯,所有车流和人流 都这样匆匆走着,谁也不让谁,也 谁都没撞上谁——即使撞上 也从来未出人命。这不是 一条合理的逻辑,也不是成文的规矩。 只是,人们裹上了小脚,就要 去说珍惜,说过去的过去是宿命,说 所有的借口、不能改变的行为,以及 念念不忘的肌体逻辑。写下这些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望着路口 焦灼每每秒秒都临至早衰的心脏。 那一枚鱼骨,及一些鱼的标本 如今都能飞起来,像蝴蝶一样, 美丽地飞,骄傲地飞,旁若无人地飞。 而这拥挤的路口,硕大的人体 被这样深深滞留——不带一丝语气。 (2006-3-2)
高春林点评:
有时,一首诗并没有给我们带来精神或心灵上的冲击,但我们会迷恋于诗人的语气——带有忧郁的、迷惘的、随意的、甚至是无序的诉说。因为,这时诗的语言不是朝着哪个目的哪个方向去制造什么,而是内心生活的一种方式,回到自我与真实。自我,是什么样的?在诗的写作中,或许对很多人都是个疑虑、是个问题,不用说,每一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答案。但我的意识里,自我,首先不是一个虚假问题,这就够了。这就意味着诗歌能够从心灵出发,去寻找它自己的“芳草地”。白地的《十字路口》,在我看来,就是真实地对她自身的迷惘的一次解析。 十字路口,本身就是一个容易引起思绪混乱的所在。匆匆的人流,有人徘徊,有人穿过,或者有自己的行动方向,或者不由自主地迷失,都在所难免,人之常情。但是某种迷惘所给予人内心的阴影似乎要长时间地滞留在身体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诗人,把这个迷惘带到诗中,从而提升到形而上的语言运动。这是诗人的能力。也承载了诗人的真实。白地的“十字路口”显然是在一种莫明的“烦闷”,以及烦闷之后的“扭曲与痛苦”挣扎中,才有了迷惘的审视和思想。现在,让我们看一下背景,背景在诗中似乎是微妙的,因为它仿佛是一个迷宫的入口,从这里才能够“芝麻,开门!” 白地说这一天“春阳艳丽”,多美的天气,而内心是如此不安:“所有车流和人流/都这样匆匆走着,谁也不让谁,也/谁都没撞上谁”。这似乎是不错的生活现实,因为是在没有红绿灯的路口,人们在遵循着“一条合理的逻辑,也不是成文的规矩。”然而,糟糕的是我们没有看到的事物:“人们裹上了小脚”,还要说珍惜,还要说宿命,似乎这样就为一些行为、一些过错、一些非人道的东西找到了某种借口。人性啊,究竟是什么样的?或许,历来如此,没有必要加以指责,诗人也不必言及。白地略微带有嘲讽地说“写下这些/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这看似可有可无的一句,实在是一种技巧,不仅是停顿,不仅是提示,就像长跑运动员在赛事上往往必不可少的深呼吸,缓冲带来力量。这样的生活现实,这样的十字路口,诗人只是有个可“望着”的“路口”,这路口是希望;只是为“每每秒秒都临至早衰的心脏”而“焦灼”,这焦灼又变得难耐。 多数时候,我们似乎都在这样的现实中生活着、奔跑着。而敏感的诗人,体察到了这生活的压抑、郁闷,乃至窒息。他/她说出了这个现实,并渴望没有阴影和束缚的自由生活,也不再为生活的困境而无头绪地奔波。白地带着浪漫幻想说“如今都能飞起来,像蝴蝶一样,/美丽地飞,骄傲地飞,旁若无人地飞。”但生活真实得令人啼笑皆非:“这拥挤的路口,硕大的人体/被这样深深滞留——不带一丝语气。”这首诗,在繁复中深入时代,或许在张弛中还显得不够细致,但它在自我的真实感受上提供了一个广阔的思考空间,这点,已足够我们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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