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
村子里的人们已经老去
他们忘记了这棵巨大的核桃树
黄昏降临的时刻
只有我，和我的影子来到这里
满月升起，而树叶和果实
依然能辨出绿色
绿色和黄色——
这些泛黄的大叶子在果实之间缩紧身体
等待着更大的风将自己吹落
喜悦的果实，紧紧包裹着自己
我紧紧攥住自己的影子
我把它放在衣兜里，手心攥出了汗
山坡上突然没了声响
动物们也已经老去？
像村民们一样早早老去，而不愿意回忆？
或者是核桃冻结了这一切？
坚硬的核桃，包裹着自己的果仁
将头和身体圈成一个坚硬的圆
像满月一样圆鼓鼓，却比满月坚硬
奋不顾身——命运赐予它们圆满与坚硬的本能
难道就是为了这
它们才会清除掉周遭的生命
将虚空和多余的空气
一一拉入狭小的核心？
张。2007.8.27夜
森林之外的旷野
（2007.5.20，张文武）
有时它咬紧牙关
疼痛便凝结成土丘
趴在地面上
有时候，比如现在
它松开四肢
任由疼痛进入
锋利的疼痛
有时急切
有时缓慢
它静静地等待
每一阵风
都把一部分黑暗
带进森林
旱獭
夜的最深处，露水缀满叶片
它们陆续来到我的窗前。星星很亮
没有月。这些形状各异的小小身躯
默默守在我的窗前。它们互不相识
它们目不斜视，齐刷刷地盯着前方
仿佛身边的同类并不存在，仿佛它们
来到窗前，只是为了看看那微弱的灯光
和一张疲惫的脸。仿佛这样的时刻越多，
它们的树林便越茂密。而灯光将变成
一颗固定的星星，钉住夜，钉住一颗心
老人的胡须长满了黑夜
张。2007.7.11.夜
蚂蚁
在我的密室内
我曾杀死无数只入侵的蚂蚁
而它们依旧会在某个时刻
从某个缝隙钻出来
使每个可能的圆满
都变成残渣
这些微小的生灵
总是适时地提醒我
让我绝望。它们
爬上我的书架
寻找残留的蜜和狭长的隧道
它们的身体吸附着黄昏
在明亮的阳光里，它们抖动着触须
招唤死去的亲人
它们似乎从不相信
或惧怕死亡
张。2007.6.23.黄昏。
夜行衣
张.2007.6.25
紧身衣让我不安，我过于宽大的双翅
无法忍受任何捆绑
而黑色，也过于愚蠢
在黑暗中，一切事物都是你的天敌
它们在黑暗中按兵不动，注视着你
你永远也无法溶于黑夜
就像月亮——
它在树林
最开阔的上空等着你
目睹这一切
微笑着看你穿过树枝
来到这片草地上
2007.6.25.凌晨
母鱼
想坐下来抽根烟
可是水太凉了
幸好有几盏灯亮起来
黑夜来了
河水裹着黑暗
为我们消除了凉意
而那些母鱼就像刚刚溶化的黑糖
围绕着我们的小腿
别让她们刺伤了你
这是些有毒的小畜生
她们在受尽伤害之后
变成了毒药
她们亮出新鲜的伤口
让河水变得又甜又腥
那些腿长的人屹立在河面上
神情严肃
而那些腿短的，则在河里挣扎
但没有人跑得动
黑暗无边无际
夜空把整条河密封起来
那些开口呼救的
唱歌的
大笑的
都变成了鱼，在河里游起来
那些抿住嘴巴的
则在水里变得越来越高
他们那过于修长的双腿令他们害怕
这条温暖而浑浊的河
因为黑暗，也因为这些母鱼们
网住了那些不打算立刻逃脱的人
那些害怕阳光和寒冷的人
直到黑夜散去，直到那些母鱼们
回到阴湿的洞里
这些被河水浸泡过度的身体
才退去沉重的鱼鳞
在清澈然而冰凉的阳光中恢复人形
2007.2.4 午张文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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