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高春林:重渡,或一种迷津(12首)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3026  更新时间:2011/5/27 16:16:39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重渡,或一种迷津(12首) 
  

山谷书

我们隔着方言探视,连深处
都是人群,相拥的人提前进入夜色。
但,有人说山溪是一个避难所,
我们来自不同的地狱,披七重身影。
闲逛,透气,寻找生活的借口,
美梦居住在山林里打鼾声。
山里人抗议,是城市拿虚假和他们交易,
酒精与汽笛挟持了清净,
密谋还在进行:在这儿酿制桃花酒。
山谷透出紧张的凉,一条鱼,
在水池中奋跃,惊起的浪花很小。
我在疑虑中停下步子,注视——
向着荒凉敞开的山门,它早拉亮了灯泡,
光,从上空飘来如瀑布,
掬于手指间的水,洗净了什么?
沉潜在无声里,打探幸福。
但事物,在消失魔力,
如同一个女人和玫瑰,行踪不再诡秘。
一切终将成为我的寓言,
极速变换的目光摧毁着行程,有风,
有幻影还在鱼贯而入,从城市到山谷。

2006/12/17


淬火 

红了,软了。一块铁,
一把斧头,或生活中另外的事物,
在淬火。风箱在抽动,
事物,由坚硬趋向柔软,以及未来。
未来是什么样子?我说不清。
我知道,未来是寓言栖居的位置,
淬火类似于爬坡,或交战——
激情,在上升中从来就不管不顾。
在火炉旁,我发现,
火焰,有蓝色梦幻的成分,
火花在飞溅,这是不是很危险?
但那是必要的——危险近似于美妙,
火花打造着新异——
事物都在寻找它的异数。红了,
软了。打铁,或媾和。

2006/11/30


放生

放了吧!那声音来自深处,
来自瞬间的目击,
来自嘈杂、稀疏的摊点旁。
你是过客,是闲人,和摊主搭话
或沉默。处于对山里人的怜悯,
也想买点山货。
自从看上那只刺猬,你不安分,
像被它扎了一下,喉间打上干结,
“我买了吧,我买了吧……”
像是眼睛对着群山说,旁若无人。

竹林有窸窣声,几个农妇在议论。
你拎着刺猬,光线拎着你,
安静是个迷茫的大海,你寻找,
沿着山路。流水旁残存着愚昧的浮物,
但那已不再重要了,
山上长风正深深卷走落叶,
所有的农事都暂时歇息,
候鸟已然南飞,把雅歌留在了这里。
你在林间空地停下,给刺猬自由,
你说,爱不是虚妄的事物,
你脸上暴露了苦楚过后的温柔……

2006/10/5

蜂房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
随便能进得去的居所。
当心!它是危险的,
那布满了引诱的汁液,
为此你会念想生活的甜蜜。
这发出蜂鸣的房子,
在草丛,或树阴下,
沉迷于夹杂花香的时光。
它咏唱着,一条昏热花巷,
它袭人,给你勇敢——
你在冰冷的世界难以自持,
为那蜜制的成分,
你不再是你。仿佛一种
迷津,你进入探险的路途,
仿佛听到你的尖叫,
你的勇气,就是那危险的
蜂房里群蜂的鸣唱,
你不再空茫。
那激情,是汁液,汁液,
它澎湃,它为这个秋天
备下了更多的渴望。

2007/12/10

在秋天的路上备下晚餐

几乎是即兴的,
我在山路上备下晚餐,
以便行人,都能骄傲地饮下秋天的雨露,
然后,逃离。从人群、从城市。
这诱导,不是预谋。
丛林依然博大,寻找依然难。
我必须带上虚妄和酒,
给时间以打击,给冬天温暖,给生活撒上盐。
通向黑暗是一种逃遁,
黑暗在哪儿?
我投出一粒石子,我投出无数个石子,
我没把握击中它。我备下晚餐,
要在穿越荒凉时轻快些。
黑暗,散发出阿波罗的圣光,
黑森林、黑色的夜晚,
我来了,哪些是我的?
你快把它还给我。

2006/12/17

酿酒

一杯酒,来自摇曳的高粱,
来自彼此的心往——
是酿醉,是饥渴的女儿,
口干的人,
将食物蒸发出汁液、给飞翔插上翅膀的人,
在敲打生活的低沉。
有搏斗的痕迹:和对手,和知己——
激烈无人能比。
燥热在你的、或者说樱桃的身体里弹拨,
我以为你醉了,
还在制造着黑夜的浆——
推杯换盏,添加一缕火焰。
酿酒,酿酒,没有更多的极端,
将彼此兑付出来,
碰撞,碰撞,大醉一场。

2006/12/3

土染坊

这一墙的土布衣,这染缸,
这棉线,缠绕的团。亲爱的,
这不是我们身上的丝绸,不是回忆,
它悬挂在那里,像走神的候鸟。
没有风摆杨柳的腰身,
没有飞的欲望。
它不动。它把时间静止。
但它吸引我的手指,
我细细地看它,那画的油彩
那一片山连着一片水,
那大麻,棉花,
它们覆盖的黄土松软、潮湿,
似曾我的身体,
似曾,我是它当中的一个爬行物,
我忍不住把手伸过去,
那一件件的土布衫就舞起来,
那众多的线团就转起来,
我开始眩晕,痴迷。
我把土布衣穿在身上,在旷野里飞,
亲爱的,你快跟上来——

2006/10/14

鬼灯笼

我看见的灯笼晃悠着。
起先是一个,后来我的眼花了,看它们
在草丛,或林间小道上,扮鬼脸。
它飘忽的翅膀,拍打
世界的阴影,提醒我:夜其实是胆小鬼。

它面若桃花地打俏,
它懒懒地藏在午后的树丛中打瞌睡。

它是自由的。
随一阵风,或走在陌生的候鸟中间,
走在黄昏中间,女孩子一样
制造宁静和单纯,制造
我丢失的眼神。
它旋风般消失,又现身,
它以迷离的鬼影,狠狠地缠紧了我。

我看见的灯笼像一个玻璃杯子,
盛了七分的红酒。它有
燃烧的可能,我有跟它飞的准备。

2006/10/2


碾盘

所有的脱壳都是一种慢,
在小镇,一伙翻晒谷粒的人,推转石碾。
但推不转时间的假山。
我从现场逃离,我背叛稻壳,
——我以为,是在黑暗中逃亡。
从此,漂浮在城市的片段上,和是非联姻,
但对事物,不足以说三道四,
不足以找到灵魂的地址。
我怀疑,我是面影中可疑的黑痣,
我是羞涩的。从乡村到城市,
从一种慢,到高速旋转,
我惟一保留的是什么,
是一首诗或诗中的某个句子?我看见的
碾盘,正偏离它的轴心和光环。

2006/10/7


红叶辞

我试图使时间慢。噢,时间,
仿佛跨前一步就是冬天,
回转身,仲夏少女显摆吊带装下的肌肤。
但这会儿,秋风实在是紧了,紧了。
秋风乱卷的仅仅是草木?
我在秋风里,怎么也像瘦下来的事物?
但红叶,拦住风景的腰说漫烂,
红围巾、红腰带、红舞鞋,它的
素手,把光弯曲。
仿佛变迁中滞留的部分,
我也滞留在这里。
我背对世界,停留一小会也是幸事。
多数时候,我来不及对一枚落叶叹息,
变迁,变迁,生活的现场总被置换。
这会儿,红叶倾覆政治,
我躲在弯曲的光里,
看见禅院、丛林、溪水,所有擦身的
事物,都仿佛打开的身体,
仿佛慢……

2006/11/6


在山涧和女主人交谈

女主人从山涧走来,
隐蔽而向上的路,在延展、在变。

但变是有腰身的,像锐舞的柳枝,
光芒里,她是导演。

她说:生活的担架一扛就过去了,
夜只是一头小兽,可以讲故事给它听。


我也说到时间的黑管,绕不过的
铁桩子。躲,或寻一颗命运的信号灯。


世界在变冷,我们都不能停在原处
做树木。奔命,不是一个太坏的助力器。

房舍在身后像云石一样,
它终将成纪念性建筑,装满粘稠的喜悦。

远方,在女主人的目光里扩大。她
注目地看敞开的大门,渐宽的路——

两个孩子从那儿走进城市,在学校雀跃,
“为这沉醉,我苦,我顺从。”

2006/10/1


小旅馆

仿佛是一次逃离,对世界,
我无言,我走进小旅馆,
我放下疲惫。
“但偶尔的静是不适的。”
在这儿,我停止对城市的控诉。

有丝瓜与藤蔓,在眼前,
或另外的时间,带来轻微的不安。
有寒暄的人,
起先在身体里,后来真的来了,
从三两个到一群,
从彼到此。
——寂寞的,从来都是人群中的人。

世界真的没有一种静?
有酒,还在催化我,
有悲伤给我轻度感染。
有知遇的人,回到居室,
我们在暗夜里相互抚摸彼此的阴影。

2007/12/13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