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叶:西叶草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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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行走——西叶音乐诗歌系列及其他述评 /高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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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看诗,讲究一个基本的原则就是:“抒发性灵。”性灵者,直如天女散花,竞艳缤纷;风过耳,不着痕迹。任何创作,若能做到心随意动,意尽笔收,无疑是创作者向上走的一个有些坡度的平台。读诗人的诗歌,最深的感觉之一,就是其中人为创作的成分不多,绝大部分就来自于诗人生活的感悟和不经意的,灵魂层面思考。读诗人的诗歌,感动来自于诗人大声的歌唱,沉重而激情飞扬 ;音乐,作为诗人创作中的基本因素是创作中决定诗歌方向的座标,生命自觉的不是诗歌,而是诗人对音乐的独特领悟。
诗人诗歌的丰富来自于两个方面,其一是因为诗人内心根深蒂固的“悲剧因素”。正如叔本华把世界归结为极大的悲剧一样,在诗人的歌唱中,你能深深的体会到诗人对于生命虚无的一种悲悯,在诗人的诗歌中,你始终能感到诗人正面迎击生活挑战的种种努力,“《落》:干旱或者洪水,覆盖世界 / 我抖了抖 / 一边是刀子 / 一边是冰的脊骨 ——”生活以及生命的种种不可预料,被诗人精审的收进了这首短诗之中。而最后,当诗人平静的道出:一边是刀子,一边是冰的脊骨时,锋利锐进的句子足以让人心神为之一振。一个人如同一只飞在高空的风筝,时时充满的危机感如同毒蛇出现在街上一般,所有的秩序都是恐慌的。而诗人在纷繁的甚至有时失去方向的思考中,却有着独立的表达:傍晚和黎明 / 我灵魂的视觉会突然迷茫 / 是因为由光明进入了黑暗,还是 / 由黑暗进入了光明 …… 在时光的交叉中,生命的失重状态被牢牢抓住,诗人凭借着简单的问讯表达着自己的个性,不论风向哪一个方向在吹,走在路口的诗人都把快乐留下来,尽管诗人的快乐在诗歌里表现出来的还是一种冷。诗人在诗歌中表达着这样一种很深的忧郁,究竟是诗人生活本真的叙写还是诗人深入到故乡的精神层面所完成的思索呢,已经成为如何正确理解诗人作品的门槛。诗人在作品中却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那么我们就只能从诗人更为重要的音乐呈现中来寻找解读的方法。
音乐的幽灵在诗歌原野上优雅漫步,这是诗人浪漫的笔法给我们的指引。“听一只孔雀歌唱 应该说,所有创作者的创作中都有着一个黑色部分,在这不可触摸的部分,隐藏着创作者的原动力和真正纯粹的思想意识。同样的,在诗人的创作中也逐步清晰的呈现出来一个明确的黑色诗歌部分,诗人近期的创作虽然一直延续着故乡和生命的疼痛感,但已经逐步走出低处的写作领域,把诗歌和自身思想的哲学上升带向了一个坡度,或者我们可以看作诗人在重新建立自身诗歌秩序的过程中开始了“逆向行走”,把简单的生死指环带向了更为抽象的宇宙空间,使得诗人的音乐更加完整的在诗歌里呈现出“潜在的暴力性”,这不仅使得诗人的创作更为成熟,同时更让人感动于诗人复杂的内心世界:呈现温暖。
我睁开眼时,就有了两个世界 这是诗人的小长诗《黑白》的起笔,很简洁的就预示了这将是一场诗歌的风暴。从中华民族的文化渊源上看,黑白所涵盖的就是天与地相互碰撞和转换的哲学确认形态。黑白的一再变化能够造就和主宰的其实已经是“阴阳”的初始意义。如此大的精神层面被诗人以“出生”这一个极其细小的个体动作不动声色的化解不能不让人目瞪口呆。更要命的是,诗人明显的没有意识到她的某种生命自觉已经直接侵袭了民族文化最初始的部分,同时她以“出生”这样的具象来反映群体精神的举动已经把诗歌往后的表达直接纳入了“民族原始文化”这个大平台上。写到这里,我们又必须以手加额,万幸的又是诗人整首诗的创作完成都是在不经意的状态下,对“民族原始文化”作一次穿刺和由此引发的思想,并没有刻意的去完成某些目前不可能完成的探索。这首诗歌因此完全具备了一种生命的灵动和巨大的文化磁场,这场不经意的风暴把诗人带向了生命自觉的另一个高度。 这首诗中,诗人从起笔到最后轻巧的收拾起整个传说的重量,都让人读到了音乐的脉流轻轻的从字里行间流过,“在琴键上写歌,是想坐立着飞翔 / 血液在紧缩中松弛 / 意识牵动一双手,一双手 / 牵动黑白的马匹 / 尘灰散落 ——”简单的姿势,轻巧的表达,揭示着诗人“黑白”表达的真实意图在于音乐的引领与分裂。诗人借助于音乐沉静的观察着世界和自身,不论是否伤痛都是“坐立着飞翔。”同样的,诗人也在不经意间表露了内心不可阻挡的独立性和倔强。黑白的流动,是整个世界不停的变幻;在诗人这里,黑白在心尖的流动更是诗人对具体生活的逐渐抚平,不论是伤口还是曾经的幸福。
诗人创作的《三峡流韵》是直接以大三峡为基本抒情对象的小组诗。尽管诗歌的最后一节经过诗人修改依然显得不够成功,但诗歌整体的表达是非常有意味的。这首诗歌很细致的展现了诗人这个青春飞扬又思绪纷飞的女孩儿那因对世事无常的敏锐而带起的淡淡忧伤,把一些欲说还休的朝云暮雨在诗歌中用淡淡的飞歌流韵让留意的心灵听见。 迎朝送暮。/ 几翻年轮,大大小小的船只缓行而过 / 可有一人,在她心里泛起涟漪?…… 很显然,这几句诗歌所表现的不及舒婷的那经典的抒情;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似乎诗人又恰恰承接了舒婷的抒情,并前进了一步;诗人的淡淡一笔却正好与舒婷的思想形成了女性独立角色和女性本体意识发展的链条;从“他”到“我”。但尽管是前进了,但女孩儿的梦想和常常失落的微酸情绪却又是一脉相承。诗人的笔法很多时候出自于“性灵”,从这里可以略窥一斑。也因此我们可以顺带谈谈为什么《三峡流韵》的“西陵峡”完全不成功,就在于诗人在微微的把一些惆怅与“神女”对答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平缓的旋律而企图强行拉起一种强大高亢的音调,结果把那美妙的弦给崩断了,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诗人每每能够深深的打动我们,总是因为她偎依在故乡的门前,把生命中自然而然的旋律唱出来,不加修饰或者稍加修饰;而每每诗人刻意的要把音乐导入臆想的复杂就会出现力所不逮的情况。 在《黑白》在这首诗歌里,诗人并没有过多的运用什么技法;而是把情感自身激发的旋律直接运用在诗歌文本的写作中。一座很长的桥,吞没裤管里所有空气
/ 踏上时我看着桥走路
诗人的音乐修养以及音乐贯穿并主导着诗人创作的情况我们在前边已经谈到了。而综合来看,诗人的“音乐系列”是我们应该特别关注的一个话题。可以说,诗人的音乐系列已经构成了诗人创作的“第二部分”。而诗人这部分创作的最大特点就是在于诗人的专业背景。记得有人在《乐魂》刚刚出来的时候,留言给诗人让她去看另一些诗人的“音乐笔记”,显然,善意的朋友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们不知道诗人的背景;同时,他们也完全没有读懂诗人在体会和用诗歌表现音乐时,准确的对诗歌进行外化和内化 ;使得诗人所表现的音乐,不仅仅诠释了音乐本身的涵盖,更主要在于诗人在音乐的诗意展现中,微妙的表达了自我对于生命,历史乃至情爱深刻的体验,并在此基础上延伸出自我的生活秩序和哲学秩序。 《乐魂》是诗人的起笔之作。诗人在历史性的贯穿之中,细细的把握和梳理了民族文化的脉络,在打破时空的跳跃之中,诗人从河流的最深处体会着民族文化在不断的潜行中,彼此分裂融合之后,重新上升为新的交响。诗人试图通过对民族音乐多种形态的再度审视,找到自己真正理想中的音乐表达,完成自觉的音乐探索。虽然我们不能对于诗人的音乐判断妄下评语,但从诗人的诗歌文本来看,尽管存在着一些粗浅的“摸着石头过河”的现象,却已然展现了诗人的巧思和严格的外探内省。对民族音乐历史背景的精准把握,以及丰富的想象和大胆的跳跃,使得诗人的文本不仅仅阐释了民族音乐的历史构成和文化脉流,而且很清楚的表达了自己在这些内涵丰厚的音乐之中,抓星星的感受。 “狂野的马驮着神思驮着膜拜走过大夏走进了一个时代”——这是诗人《乐魂》组诗的第一句,超出常规的句子给人以有些憋气的感觉,但随后诗人深情咏唱的舞蹈场面,以及对盘古开天地这个传说的倒置和变形使用,把一种血脉相连的厚重和诗人激扬的感情沸腾起来:燃烧了百万年的霞光 / 匍匐着淌进一条河 …… 宏大而温暖的红霞满天,诗人以长发飞扬在音乐的原野上赤足飞奔;家园的眷念,对祖先的顶礼膜拜,对民族众神的景仰,都在诗人反复念叨的“祷词”之中。整个《乐魂》组诗,我们完全可以看作诗人是在某种感召之下,随心而做的一篇宏阔的祷词音乐诗。而不论是成吉思汗的铁蹄铮铮,还是恋人们黄土原上热辣辣的信天游,在诗人笔下都表现为对家园,亲人的眷念和依偎;诗人把情爱的深沉在故乡的土地上铺开,如野草般疯长;越往下读,就越能体会到诗人细腻的笔调里对真挚情感的一次次呼唤;诗人对于故园的爱,对于情爱亲情的描写足以打动每一个人,真正让人心尖发颤:“可汗,望望我这被遗弃的脸 / 这病后嘶哑的喉带 / 只想用歌声将你围困 / 可汗 可汗……”无需任何机巧,仅仅是一声呼唤已经把生死相依演绎得淋漓尽致了。
诗人的诗性音乐,很成功的脱离了文字的束缚,在一个又一个或者开阔,或者细微的场景里,诗人很恰当把弦外之音调到了最佳的频率:听一只孔雀歌唱 /
听一只结冰的凤尾竹歌唱
诗人近期的诗作《模糊》是她的“音乐系列”之后的作品,虽然并没有超过《黑白》,但也是诗人向上走的一步台阶。《模糊》 桑死了。/ 桑还活着 /
桑用扫帚清扫心室
诗人的音乐组诗《空位》,所表现的是舒伯特的一系列音乐。但这个音乐的表现完全不同于“乐魂”,她是以一个“城市女孩”的青春背景来体会舒伯特音乐内涵的某种孤独感。这也是我们常常在诗人诗歌里读到的隐隐约约的忧郁所在,甚至从组诗的题目《空位》我们就能把握住诗人诗歌以外的某些不言不语;这种忧郁更突出的表现就是那一首独立的《沉默的巴乌》:手攥着思想跳舞 / 温度 / 被搁浅在寂寞之外 —— 仅仅是这样的话语我们就可以看到诗人似乎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在诗歌中被不断的强化和渲染;诗人的内心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悲伤,也正是这不能解析的悲伤使得诗人在《空位》里表现出来得焦虑和其他诗歌里表现的气定神闲的穿越,解读,有了矛盾的交叉;诗人并非不快乐,但是思虑之深,使得她又应了那句话:“女性诗人们,总是以危险的才智作轻率的旅行。”聪明的女子都是不快乐的吗?——未必如此,无法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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