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水中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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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丝质衬衫的回忆  
       
   

我是一件丝质衬衫,中号,
适合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人。
否则,不但失去了我的外延,
且掩饰不住该掩饰的,突不出该突出的。

在店堂的时候,那套牛仔比我显眼。
我的祖先在东方,温软而含蓄;
她的祖先在西方,热情、奔放如火。
因此才有人钟情于她,有人钟情于我。

主人身材窈窕、玲珑有致,
可以这么说:我和她是一见钟情,
感谢那次顺利的交易。
我终于属于她了,跟她走!我十分乐意。

主人住单身宿舍,布置得温馨雅致。
有客人登门,主人便靠墙而立,
由此我猜想:这个弱女子,需要依靠。
那个胖胖的男人来了便坐在她的对面。

那个男人先于我介入她的生活。
与他面对面,主人宁静得像一块茶色玻璃,
别以为我是衬衫,只有空壳!
这样的情景事后想起,我就掉眼泪!

那时候,我是主人的最爱,为此我常常幸福得眩晕。
主人穿我,我便激动不已,
再加上风的挑唆,可以这么说:
她上半身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我摸了个遍。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该多好啊!
那天晚上十点钟的光景,
激烈的敲门把蔫蔫的我惊醒,
他进门后张开宽阔的臂膀。

可恶的电老虎!它不发威就打盹?
主人怕黑,明知无鬼还怕鬼。
那个男人趁机抱住了我们,我厌恶之极,
可我天性温柔,没伸出一根手指拒绝。

接下来像一场噩梦。
一件丝质衬衫被蹂躏、被扯掉两粒纽子是耻辱的,
我像一块破麻布,被扔了出去,
飘摇着,像坠下山崖的绵羊 等待援救。
主人在拳打脚踢之后,像一个泄气的皮球,
她“呜呜呜”的,分不清是哭还是兴奋。
自此以后我的噩运便开始了,
我被主人搬进了楠木大衣橱的底层。

哎!可怜啊,真是可怜!
我这样一件质地精良、高贵的丝质衬衫,
从此,便在樟脑球满嘴的恶臭里
昏昏欲睡,昏昏欲睡,昏昏欲睡!

20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