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诗
没有像别的诗人妈妈那样
给你写大量月亮鲜花的诗
尽管我也会
而且不比别的诗人妈妈差

今天，我也不说爱你
或许永远不说
也不是在给你写诗
只谈谈你的到来带给我的变化

怀你之前我是个不热爱生命
擅长死亡的人
我的几乎所有亲人都死在我的像豆芽一样稚嫩的眼瞳里
让我找不到生命的出路
怀你之后我也几次试图掐断你并
掐断我自己
可是当我终于从一场疼痛的大雾中醒来
第一眼看到你
躺在我身边的无辜睡相
没顾及你的性别 我就惊呆了

你的薄脆如纸的小脸让我听到了大风折断的声音打碎了一百坛花蜜
你的翕动着的透明的小鼻翼为我牵来了大批蝴蝶的翅膀
你的在梦中也准确地朝着我的方向吮吸的小嘴对我吐出了舌头的粉蕊
那一刻，我感觉锈蚀在我身体中的某种隐秘的弦
被你轻轻地拔动了
只一下
却比生产的过程还疼
我第一次抱起了你 堵向我的胸口
姿势娴熟优雅得让我大吃一惊
就好像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这姿势我已使用了千年、万年

我突然泪流满面
不，不能称作流，而是喷，
因为我看见喷泉飞溅到你的脸上
惊醒了你偷吃百花的梦
你睁开眼睛的一瞬
也彻底启开了我生命的泉眼

我用乳白的语言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不想死了不想死了
也祈祷你永生永世永世永生

孩子，请原谅妈妈没有说过爱你
爱这个字长在我心中却超越了
我肉体的重量
我怕一旦说出会使它变轻
孩子，请原谅妈妈没有给你写过诗
有你之前我写过成筐没有生命的诗
有你之后我再也拿不动笔了，
因为你就是我——
生命的杰作
最完美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