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喜欢白色,从她的名字、诗篇和她常穿的衣服上,能够感觉得到。但我感觉她的颜色是水样的,如水晶、如冰凌,在诗歌中;同时,诗歌中还不时闪现漂亮的锐角和智慧的碎片……
她说,她写诗的时间不长,她也没受过过多的正规教育,但她的诗写得很聪明,她更像是个天赋诗人,具有令人羡慕的敏感的诗的触觉,对诗歌语言的把握上,有着天生的悟性和灵气。
a) 智慧的折角
白地写诗,语言把握能力很强,她彷佛一个很好的抽象或印象派画家,把简单、平面的影像,立体、分割、折叠、隐藏并打上光的层次,使诗歌语言更加突显、更有余味,同时,也给读者留下了融入自己感受和再创造的机会。
如《火车》:
太长 看不见
头与尾
一本书似的的故事
轨道 就要弯曲
留连的伙伴
在窗口 张力成
守望的一半
耳音还在
一根线之间的(“的”是否去掉)
徘徊,石块上
有样东西 微酸
第一段比较普通,第二段“轨道 就要弯曲……守望的一半”就把简单的铁轨,写入了情感;第三段“耳音还在/一根线之间/徘徊”,这是写火车走后留下的余音,却写得蛮有意思,诗歌中有些东西就立了起来;“石块上/有样东西/微酸”,石块,让我们看到了火车铁轨铺在石块的“现场”,它上面有样东西“微酸”,饶人想,是什么会“微酸”呢?启动了读者的再创作,就如我,看到的时候,认为是眼泪,同时,更认为是石块对火车的离别之泪。当然,我可能想对了,可其他的读者又不知做何想像呢。
这样的诗句很多,如:
走回家。没有无望的时钟。
——《有一场雪:小》
天下的母亲都睡在泥巴上 衣服中间
最上面的扣眼扣着最下面一粒扣子
——《大街》
弃儿,你穿上墨汁的雨衣
在一口锅中 慢慢蒸煮这个节日
——《情人节》
稚嫩的孩子 晃荡在断决的冰层中
——竟然渴望落下去,从此不能再上来
——《梦的内外》
我的荒原 种上病毒的玫瑰。缺水。
——《梦的内外》
b)晶莹感
是什么让白地有了晶莹感呢,我想,是她比较独特的语言行走形式:短句、停顿、收敛和隐藏,使诗歌读起来简单、明快,而水晶棱角和语言张力,则在阅读过程中,引发你的阅读快感;当然,她的晶莹感,对我而言更多来自于她的《白色泡沫一组》诗歌,让我顺着这组诗歌,来一点点解开我对她“水晶、冰凌、棱角和碎片”的感受:
傍晚开始下雪。没有嘶喊
和控诉。安静,并且洁白
——《有一场雪:小》
当我们歌咏什么的时候,也显露了我们的内心。或许是内心的真实写照,或许是某种愿望、期许。“安静、洁白”地对待世界,无论承受怎样的现实,都没有“嘶喊和控诉”,这是一种坚忍的、包容的品质,也许,白地就是这样一种安静、洁白、无声的女子,在世事面前。
舀雪,舀一个过程。
——《有一场雪:小》
“舀雪,舀一个过程。”这又是我前面所说的,属于白地的“聪明”文字。将雪,比拟成一种生命历程,这样的诗句很饶人回想。
女人用贫穷做名字
——《有一场雪:小》
“女人用贫穷做名字”,贫穷的是外在、是表像,而内在是丰富的:敏感的内心、洁净的心灵、深藏着的诗歌。。。。。。
张扬的爱情,飘雪:四季只有冬天
——《有一场雪:小》
雪,是张扬的爱情;四季彷佛都只有冬天了,都被“雪”占领了。足见诗人对雪的热爱。
雪花比胸针精美。
——《有一场雪:小》
这是对雪的形象的一种接近心灵感受的描述。不用尽着笔墨,你可以看到被放大的、洁白的六角形雪花,晶莹剔透、璀璨光鲜,是世上最美的花朵、最美的饰物,所以诗人想把它摘下,骄傲、怜爱地别在胸襟上。
雪水与眼泪陈列一起,并没有区别
端起玻璃杯——沉重。一落地就碎。
………融化人,融化一个城。
——《有一场雪:小》
语言,漂亮的水晶,愉悦地碎落进你的心里。
“水晶、冰凌、棱角和碎片”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我似乎不能用语言来说明,只能罗列出她的诗歌,让读者随着我的指向来体味,正如我上面举出的,这样的感觉在我又一篇非常喜欢的诗歌《玻璃杯子》中,仍淋漓尽致地表现着:
站在桌上。透明,孤冷。
你捧起,我收获你的双唇。
咽下水;而你咽不下我。
我光滑的躯体,饱含碎片。
……
夜晚。冷风。其实渴望
炉膛的烘烤;……
……那一片片瓦,
苔迹,因为欺骗,已成黑色。
……
我,透明。天空艳羡。
而我只能装水。你只能路过。
我成为瓦。黑色。青苔蒙过你的脸。
你只能发呆。我依然站在桌上。
漂亮的文字。在这里你不但可以看到词语发出的光亮,还能读到诗人对爱的方向、经历的形式和色彩、记忆的咸涩,以及选择、承受等独特的存在方式。
c)理性的思考和敏感的诗触:
在白地的诗中,常常可以读到很有理性的诗句,引发读者的思考;同时,她敏感的诗歌触觉,又使诗歌富有磁性。如:
牺牲血液。把一切奉献给冬天。
这雪,一生比女人幸福……
——《有一场雪:小》
而我只能装水。你只能路过。
——《玻璃杯子》
我哭了。有一个人
在十字架上舞蹈。
——《掏空的鸟窝》
……影,更加柔软
——《柔软动物》
桥的中间,坐着猫
自卑,就是她的孩子
——《柔软动物》
吊兰凌弱地微笑
——《大街》
一个徘徊的女人,扣问春天的门板
时光割裂的马路上 疯子们尽情游唱
——《梦的内外》
d)信仰与爱
谈一个诗人,不能不谈及她的诗歌信仰,同时,做为一个女性诗人,你不能不谈到她的一种重要的诗歌原动——爱。当然,更好的言说,还是她的诗歌本身:
我阅读身后的村庄 我的村民们
在他们自己的头顶休憩
也许我就是其中之一
也许我已是其中之一
——《大街》
这里村庄显然是精神劳作地的代语,而“头顶”则是指“精神的高处”,是的,她已是一个重要的精神劳作者。
咸湿。我滚动身体。
堆砌的反应——晚间的爱情。
……
疯长。终于摸不到自己。
十指忧怨——白色的
泡沫,我亲爱的
情人,我——向你问好
——《白色泡沫》
通过对没有生命的泡沫进行有生命、有感情的捏合后,这里面也就融入了诗人的爱情态度和状态。
属于我吗?敬上红酒,企图醉上却一直联想
一些病例开始,谁给我开出了丰富的帐单?
——《情人节》
每个人对情感都有自己的期许,当然,还要受真实生活和思想观念等因素的制约,所以,现实中握在手中的情感很少。。。。。。
也于是:
餐后,洗涤。这时安静不能站立而饥饿依旧站立
我奇怪自己的胃口 我的虚弱显而易见。
说着这最后一个理由,手中的一只碗 就碎了
一池碎片,洁白。可前天的雪没有积累一丝白色
什么时候再继续下来?——明知道我一直固执的爱着
——《情人节》
在她的爱里,我们看到了距离、落差、承受等,也读到了一个向往美好感情,然而心止身外的传统女子。。。。。。。。。。
愿水晶妹妹白地,能更好地发出诗歌的光芒。。。。。。。。。
2003年5月22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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