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温暖的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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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现与本真――读康邪近期诗歌 | |||
基于生活,康邪的诗是本真的。在他从朴素自然的语言中呈现时,其实更呈现了诗人本身。生活是平凡的,但偶尔也会闪光。这种光不一定来自幸福,也不一定来自痛苦;它不一定来自美丽,也不一定来自丑恶。或许每人都这样经历过,但并不是每一个诗人写过它,或者愿意去写它。 “春天里的一个孩子/站得很高/他表情严肃而满怀希望/我担心/那股寒流裹着的风/会吹跑/更多的阳光/然后是/叭的一声”(康邪《春天里的一个孩子》)。每当读着这样的诗句,我总要沉默一会,多么平静的语气和普通的文字,却在不经意中颤动于真知的平台。我不说这首小诗是优秀的,但我能说这首小诗的确战胜了我。诗歌是善良的。这首小诗没有例外,它带给了人们一种亲近的诱惑,几乎无法拒绝。“孩子”是社会的弱者,当他“表情严肃而满怀希望”携带着一定的茫然,诗人的“担心”更表现出了一种自觉状态下的悟爱。而作者并没有用割裂和多余的语言去诉说“担心”下的“寒冷”与“会吹跑”的“阳光”,他的诗句就仿佛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庄稼人在田地里默默地播种着。“叭的一声”是响亮的还是沉闷?我想这也许更应该用读者内存的良知去判断。艾略特说,诗“不能过分偏离我们日常使用和听到的普通的日常语言”,诗歌“经受不了同人们彼此间交流所使用的不断变化的语言失去联系”。是的,在写下此诗时,我想作者本人的心境应该是不平静的,但他的思维却是尤其冷静的,他让语言在自然中显现着生命与希望的动力。 诗歌是生活的简化。这个“简”不是“简单”的“简”,而是“简洁”的“简”。但是这个“简”含有着高浓度的思想,它折射着人性,折射着庞大的世界和弱小的心灵;这个“简”是一种本源,它中间的浓度不是破坏和拼凑,不是强行的概念和形式。这正如康邪本人的话,即:天真、自然、不做作、也就是有感而发,张力的体现不在于语言外表,不在形容词,不在意象的庞杂,而在平静的诗内,在诗歌留给人的无限空间中(像画家的留白)。“春天,一夜之间/发黄了/成片成片地枯萎”(《感觉》),“一个人/整整一个冬天/在一对乳房之间/昏睡”(《昏睡》),这些句子是如此平整,它们毫无痕迹,毫无腌制的残酷。但这些小诗是无奈的,也是克制的。康邪在《自己的故事》中几乎是用了全叙述的口吻,从“我在镜子中看到了那个人”-“一个身穿宽大灯芯绒布衣的孩子”-“一个老者”,平静地描写了三个人生片断的镜头,寥寥几句却维系着生命的尴尬,最终说“我在镜外,长久地/想镜内的三张表情/烟盒已空/窗外的雨仍在下个不停。”这个过程是一个严谨的思索过程,“烟盒已空”,还空了什么?在这我又要说到人性。人性与诗歌应该是坚强的纽带关系,它每分每秒地存在并消化着诗人的灵感。我认为诗歌的人性不单包括了社会的真善层面,它还包括了一切健康的思想与努力的思索。 诗歌如果一旦走入了丰富的语言和空洞的内蕴并存的境地,那么也许就无药可救了。它需要扩大容量,但不是词汇的扩大。康邪的诗却一直在让人享受着平凡和纯净的意义。康邪近来的诗静,短,但很多尾句却具有韵味,它们自然地流露着,舒展着。如《这个下午静悄悄》中写到的“下午的风/吹过残废的天空/叶子动了一下后又静止”,《日历》中“它活着,只为了弄出一些声响”,《夜》中“在黎明抵达之前,我需要一件玩具,而不是/一只空空且坚硬如铁的高脚杯”,《自圆其说》中“老人与乞丐/都绿得透明”等等。这些结尾让诗歌有了一种不由言说的自然生成的因果关系,这种关系变化着诗人的感觉,又牵引着诗人的感觉。他的个性来自生活与本身的悟性,它让我想起尼采的《自由精灵》,他说人类生活在何等的简单化和伪造之中,人们一旦有眼力可以看到这个奇迹,就会不停地惊奇。康邪以其朴素的静力创造着不惊奇的惊奇,他虚构,但他在虚构中完整。 他把一颗子弹装上枪膛,对准 许多人热爱着诗歌,但或许鲜有人能说清楚爱上诗歌的理由。诗歌具有着它特有的神性与魅力。康邪应该不例外,他自己也说爱上诗歌是出于天份。他的诗歌并不多,但每首都能言之有物、义尽其中。诗歌与人和环境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有必定的关系,他在这些关系中以自己“平民”的身份关注着,参与着。我无从了解他的生活,但从诗中读到了一种本性。他从简短的叙述中表现着自己和他人,表现着大人类和小物体。他不必特意去寻找各种规律去补充自己的语言,他希望准确和隐秘。平凡中必有闪光的潜意识存在,所以也许诗歌更能让他丰富,虽然在他身边还有小说。生活中没有天才,但有智者,智在善性与真实。康邪说诗歌一分技术二分悟性七分率性,我并不十分同意他的这个诗观,我认为悟性应该参半。但感受他的诗歌不必为技术造成的“难度”受累,不必为丰富的语言气喘吁吁。而没有技术的发现才是最真的,我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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