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絮里的请求》
母亲,您出生在一堆乱絮之中
您请求第一声啼哭让人们记得
却在静止的安宁里停止啼哭
荒芜的年代为谁诉说着永恒?
您路过饥饿;您戴上斗笠;
您生孩子;您为了生活而生活
您请求着佛灵的显现。您跪拜。
作为女人,您还这样请求:
爱我吧,丈夫!爱我吧,孩子!
您请求平安请求快乐
您忘记自己的面庞与蛇鼠对话
母亲,您的毛衣已搓洗成结,您还在穿
――您依然坐在棉絮之中
此刻 您请求着片刻的安宁。母亲,
您喘息时 在一颗棉籽中埋下自己
《凌晨与第二天》
我认识黎明是从一个额头开始
我总是在凌晨起床
然后抓起丰满的皱纹塞入鼻孔
我从一张床上判断四季
如一粒跳蚤生活在这张床上
不让母亲安睡
这一天都比较忙碌。四肢,身体;
四肢,身体。这凌晨未过,第二天又要开始
洗晒。她把我翻过来又翻过去
我已不能脱离这样的亲昵
我开始信赖自己的牙齿
它总是会咀嚼过多的乳汁
我从凌晨起床。从母亲的额头识别黎明。
许多波粼荡漾在她的脸上――
呵,母亲,她正蹲在一条河边瞌睡!
《石榴的证明》
接过石榴。第一次
剥开。她看到许多细小的心脏
品尝――那是自己的眼泪!
据说我出生在六月,石榴是我的生命之花
它烈焰般的花瓣纠缠我。那么
母亲,请吃下这颗石榴!
它绚烂的颜色磨光皮肉的刺
一种疯狂的成长唾弃卑微
我因此挺直身躯,我因此安坐
消化中的石榴嘲笑我,体液蒸发我。
它赞美母亲的双唇――一个井口
积蓄一生必备的源泉,哺育众生。
我活在一个如此优秀的比喻里
时常愤怒,又从不愤怒。因为
母亲生育了我。这一切,石榴可以证明
《手指诗人》
母亲,我终于可以说:您是诗人!
几十年,您用手指写破一张张土地
――手指,这神灵,一弯曲就是一首诗
我无限读着。母亲,您这样匍匐着写诗
从灶口;从水缸;从剪子;从棒针……
燃红;倒映;收割;编织……而
我如此纤弱。母亲,在您的跟前
那本翻烂的书突然完整 我不得不
站上花白的头发――却不能俯视您
生我养我的诗人,此生
我不得不尊崇您!我对您毕恭毕敬!
您镶嵌在一个笔画里 一生
我都无法将您拔出。门前
花落的时候 阳台上还有怒放的花朵
母亲,我记得,那天,您悄悄种下了它
20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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