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名字与锁
在这一带,父亲的名字是一筐债务
许多人从半夜的呼噜里听到哭声
他们抓起鄙夷的皱纹抛到床边
床底下空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破烂的拖鞋跪在床尾 它们等待出发
是否需要记忆?背上,蟾蜍们
堆砌怪异的墙:黑,而且重。
许多啼鸣 戏谑焦黄的一生
如锁。它历经了五十多年
却愚蠢得不知如何生锈。一百多人
轮流启动。家门因此破败
门窗裂了,桌脚断了,所有的碗爱上碎瓷
那时候我喜欢独自一人端坐在桑林里
与一群蚂蚁为伍。我和它们
一起咀嚼腐败的泥土。专一。而
蚂蚁们要搬家 我又要做什么?我的目的
从虚幻的匙柄中走上歧途。
父亲这个名字 已与许多厮打纠缠
黑夜,我的拇指惊醒床尾的拖鞋
它们已经出发 走向更撕裂的远方
父女关系
我是父亲的女儿。这一层关系
让我继承了黑黄的肤色。上衣的补丁
从童年探出针脚。循望。
泥泞的乡路上 背影中又一个背影
然而短暂。更多的回忆
跨上狭窄的肩膀。负荷。
我看到狰狞的表皮和暴怒的眼睛
相互兼并。慈祥消逝。我不问为什么
因为父女关系。我也不说父亲很坏。
他是好人,他只是因为做好事而做了坏事;
他乐意把别人的钱装入自己的口袋
然后无理由地消费。他从不赌
也不乱吃滥喝 所以应该就是好人
我是他的女儿。我保持父亲二字的温度
我试图从小时候的菜缸里掏出咸菜
敷在眼睛的伤口上 让泪
更象泪。我曾跪在路边
用石片搓洗手背。这是真的
这些痕迹 现在还在。我欣赏自己的少年
并且庆幸留下了一个家庭的时代特征
让我在父亲隐匿的今天 还能记起父亲
一粒灰尘的包裹
父亲以前最主要的职业是拣破烂的
我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位好父亲。
他从一堆垃圾的营养中寻找生活
他在一口冷饭中吃着快乐的数量
如果能这样继续有多好?然而
世界太花 啜一口劣酒也能熔化内脏
那么一些优良传统必定会遭遇失败
我的父亲,突然变成健全的瘸子
他游弋到一粒灰尘中
从胎儿最初的形状锻炼畸形
重重包裹。家人和亲戚们帮他喘气
并且每天预算他在下一日给出的谎言
终于他从精疲力竭的哭叫中选择逃亡
他掐断所有的电话与线路
他学会把过年的祝福埋进桥墩
他赶上大风大雨 穿着黑色雨衣看望家人
他应该还活着--我坚信是这样。
他只是被一粒灰尘包裹 他只是暂时让爱装睡
他的秉性只是因为他的属相
听说他属猪。但无法恨上这只动物。
母亲的脚趾
母亲的脚趾向前翘着 它们
从一块硬地上发芽。骨节中间
时而发出运动的声音 让每一种矛盾
解释矛盾
若干年前我的母亲嫁给了父亲
她摸着命运的皮肤 让农田生长
她踩上一根头发变白的过程
把问题塞入热水瓶 自己成为木塞
捂。水保持它的体温。
父亲没有留言。衣柜里,一件旧毛衣
熏疼眼窝 似乎它正在燃烧,剧烈。
为了避免灼伤 母亲总喜欢注视她的脚趾
那里排列着许多逻辑。比如
一个毫无消息的盼望;比如
接近一些鲜艳的物体。她的儿孙
爬在上面玩耍
猪棚的上方悬着一张肮脏的蛛网
是的,所有人都能数出那只是一张
它袭击人们终身的脆弱与坚强
母亲的影子 从槽中成为一堆果皮
2003/3/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