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诗选
你如何变成鱼的
1.你如何变成鱼的
渔人
经过 他弄碎了一种小心翼翼的保护
那种东西在湖上碎裂成粉状
然后再也看不见
你陪笑跟在渔人后面
腥味点燃你的身体 你摆动
鳞光闪闪
鱼肿胀得厉害 晒在岩石上
其他还能做什么 一天就这样度过
海岸上全是炊烟和渔网
你不是鱼，你从不是鱼
2最后的情节
对面的人小心打开窗户，忽又
猛地关上。他捂住嘴
喉咙里怪声地响
那窗离地面两米高
枯黄的草，在几层寒霜中摇曳
暗红的墙上
有只蝎子几次三番想攀进窗
那人张嘴呵气，鼻子压平在玻璃上
之后在屋里来回走动
抛出整齐的烟圈，一身白衣
使脸象缺乏营养的灰色石块
他拿着一把斧子
这么那么比划，随时可能击破玻璃
蹦进这白光扎眼的世界
抓住鲜血循环的轨迹，可是他不
而且我不会去认识他
这层层加厚的寒霜
把我也关在窗里。真的，谁
有兴趣看他一眼，蝎子，或是－－
3由蛙声继续的辩论
面对不同意见时，他想到了蛙
想到如何先声夺人，那绿油油的水波
象一具刑具
他不需要再听下去
如果有火
就把爬上田坎的蛙挂在火上
焦糊的气味一定会镇住
一二个靠近的人
牙齿幻想着肉香，而诚意
在松开这个布满诱饵的夜
即使没情感，也是美的象征
蛙易碎的骨头不复存在
他赞赏自己的深思熟虑
穿过水面
完成刑具的意义
一声声呼喊深入浮出他的身体
了不起的是
他能让别的人听下去
4秘密字典
你过世的祖母
临死前用刀仔细雕刻一个手指
绿鱼飞在天上已成白鱼
微微一摆动
熄灭灯，熄灭灯
用你的黑衬出未出世的字体
5第二曲
我忘了第二曲是什么，第一曲
是变奏加合唱
红色向我压来
打开的电梯再没有你走出
红色就是生的极限
去年有人向我咨询一个宋朝瓷瓶
是否附有相爱的魂？
上面绕了蛇
可你不在里面
6发生在山上
发生在山上
发生在楼梯上
发生在鹰身上
愤怒的影子，是我脸上的平静
一百年
五十年
十个小时
十秒钟
只是为了更近，我毁掉了脸上的平静
7腐烂
没有旅行箱，恐惧存在
竹子在刮风的上午开花
你打字，声音太重
带着复仇向这可怕的世界射击
不时回头朝我一笑
我把桔子剥开
剥开你
放在我的手心
8渡过去
渡过去
手指弹动的地方生出小和尚
或许他就是你
有人在拆房子
瓦片捣碎，木头顺江流
垂下相连的布带
9马德里在这天成为水城
我在马德里街上扬帆驶船
人们在水里求救，包括小偷
你在哪？
你在哪？
我忘记另一个生满洞孔的胸膛
我只记得马德里那个冷冷的傍晚
生活的经验
全在水里
一个吊死鬼
被我叫作亲爱的
10他是锡男孩
他是锡男孩
一手一个旅行箱，顺楼梯而上
变轻
变成我所有的悲伤
第三天，天还是很冷
他的脚步声跟我到蘑菇酒吧
海明威曾在此回想过乞力马扎罗的
雪和豹子，包括二十二个女人
有人在演奏着欢歌
我对他微笑
今晚我们是否停止绝望世界？
11南方城堡
这儿突然因我的呼救
变成一个巨大的医院
从雪降下的方向逆着看
是一个笨拙的手术台
我看见一个人
沿着湖畔绕圈
雪露出一个死者的名字练条
雪白，脚印三寸
冰片在湖上裂开
医生和护士都认出我的笑声
是玻璃破碎声
现在我离开了病床，从另一个人成为我自己
挤压成一张张可卖的纸
我想念他，他的确像个清扫工
一挥手就把全城的雪从血中清除
追问我：你到底为什么不说话
莲花戒
莲花戒
她朝自己洒水，一路碎星雨
三五见神，四六见鬼
死去的父亲伸出手指，
向她要纱布，血还是浸出
她剪下一段布，缠上头发
把花扔进嘴里
她戴着斗笠，盘膝静坐
父亲，我们一起挑一担水
父亲没有答应
父亲正在搭救一条蛇，让蛇从天井越出
潜入长江
择路回到修行的山里
春满日
挑起发丝，鱼说请你枕着我
那鱼在行进
在冰河下
张开翅膀舞
花瓣飞满我眼里
冰河下我看见你
你如我已被凌迟
以鲜艳的红，日夜飞奔
跃出太空的弧线
我快坠回河底时，只想把唇递给你
吸着一个巨大的海洋
吸着一只小小的鱼
波浪暴动
我的身体一时如盛开珊瑚
南池月
他们望拥挤的交通
车子一堵再堵
向相反方向
一切都来不及
一只鹤慢慢眯着眼瞧着羞红的人
谁留下舍利子
让我扶摸
一夜不够
雪已经在心底下起
眼泪终于止住
他们化成一对精怪男女
在密室走进走出
那房间写着青菜萝卜
新店
长到十岁上山
那是房子吗？
不，那是坟墓
上山爱我
已经爱过
一种不死的香气
折荷
把死神折下
包上白米，闻香识人
长到与水齐
夜夜歌舞
骑楼看狂欢的市人悲泣
鹿面桃花
我未醒来就找你
你在门外
你在叫一个人
我不是这人
我醒来站到门外
脚步在达达响
小岛欢喜
我迷路
这一世虽还早
却像这晨曦不可更改了
鹿在路中间悲痛
那下一生？看咒语是否越过门槛
新人间
我与青蛇对视
什么也不想
夜里塔突然伫立我床头
我扔掉蛇骨
一阵风沙袭来
把我腾空抬了半里路
我在后园挖坑埋蛇皮
熟悉的呼吸从脚到头滑行
塔一分为二
在这夜化为尘土
水中百合
这条河在手指间转动
我脱掉衣服
河水越过我
河底下的房屋人脸清晰
你好，少爷
有人叫我
屋前有百合
屋里有美女
天倒过来看薄又近
少爷，楼上请
墙上的玻璃映出这奇妙的身影
绸衣闪闪
手中扇轻展
南飞雁纷纷停在窗台
少爷，看剑
我深叹一口气，显形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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