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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诗人”为谁而战?(4)
作者:林贤治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2814  更新时间:2011/12/10 21:54:37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但因此,“文革”结束后,《一个和八个》和《望星空》也就荣耀地被当作冲破“禁区”之作,体现主体性、个人性的诗歌范本,讴歌人道主义的作品,实际上是从另一个极点肯定当年批判的结论。著名精神分析家弗洛伊德将人格结构分为超我、自我和本我三个层级,我们不妨戏仿这一理论,用大我、小我和隐我分析郭小川的人格。大我是阶级的我,集体的我,代表着革命的意志;小我是个体的我,只有依附和融合于大我之中,才被赋予了力量和行动的可能性。大我统率小我,包涵小我,这是现实中的秩序,也是“一万年不变”的常用常新的原则。大我和小我是显我,这里的隐我相当于弗洛伊德的本我。郭小川在构思他的战斗诗篇的途中,隐我很有可能不甘寂寞跑将出来,构成为被称作“人性”的内容。像《一个和八个》、《望星空》、《深深的山谷》、《白雪的赞歌》等,都可以辨认出隐我的踪迹。但是,其中人的独立性、孤独性、脆弱性,生命的温柔部分,爱与同情等等,恰恰是反“思想改造”的东西,对“战士诗人”来说,那是不容存在的,因此,只要稍稍露出水面,很可遗憾的是,便随即为自身的敏锐的“阶级意识”所捕杀。

  1974年,郭小川从湖北咸宁转到天津郊区的团泊洼“五七干校”劳动。次年8月,当他辗转看到毛泽东关于电影《创业》的批示(“此片无大错”),对当时主管意识形态的官员提出温和的批评之后,一时大受鼓舞,致信友人说:“我的大脑整天在思索,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党的事业……我刚刚又读了《讲话》和另外的几篇,用这些望远镜和显微镜一看,近几年来发生的事情就更清楚了。”于是,在他的同时代人大体已然沉默下来的时候,他继续大写他的颂歌

  和战歌,其中包括《团泊洼的秋天》和《秋歌》。不同的只是,这两首诗没有被本人公开而作为“地下诗篇”在亲友间传阅;后来,被批评家们一致公认为他的晚期的代表作。其实两首诗毫无新意,且看《秋歌》:

  到时候了,再也不能一天到晚沉沉睡梦;

  到时候了,再也不能一天到晚无动于衷。

  滚它的吧,市侩哲学、庸人习气、老鼠眼睛;一个战士,怎能把这些毒剂当成人参鹿茸!

  见鬼去吧,三分杂念、半斤风险、一己声名;一个战士,怎能把这些坏货看作银宝金钟!

  面对大好形势,一片光明,而不大声歌颂;这样的人,哪怕有一万个,也少于零。

  眼见“修正”谬种、鬼蜮横行,而不抽动鞭声;这样的人,即使有五千个,也不过垃圾一桶。

  磨磨刀刃吧,要向修正主义的营垒勇敢冲锋;跟上工农兵的队伍吧,用金笔剥开暗藏敌人的花色皮层!

  清清喉咙吧,重新唱出新鲜而有气势的战斗歌声;喝杯生活的浓酒吧,再度激起久久隐伏的革命豪情!

  人民的乳汁把我喂大,党的双手把我育成;不是让我虚度年华,而是要我永远参加伟大的革命。…………

  个人是渺小的,但我感到力大无穷;因为帮我带我的,是雄强勇健的亿万群众。

  我是蠢笨的,但现在似乎已百倍聪明;因为领我教我的,是英明伟大的领袖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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