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民一直在建设,他要建一个宽敞的研修室、一个图书馆、一个教室、一个工场,甚至还想建一个小礼拜堂。从这以后,亚当就坐在一个嘈杂声不绝于耳的储存间,读啊,算啊,和他的数学家同事基亚考莫·乐和争辩不休,而后又重新运算。
对耶稣会士来说,圣诞节日益临近;而对当地人来说,则是传说中老虎交配的日子。传教事业的发展,使得人们要大加庆祝一番。有钱人运来了一只只整猪,一捆捆的香,一箱箱的焰火;老婆婆则是捐出一篮篮的点心。
早晨做完弥撒之后,教区的人在前院集合,受到留着辫子的高特弗莉德·金和药店寡妇玛利亚·田的款待,他们带来了温热的米酒和馒头。当身为文书、穿得暖暖的马库斯·何站在侧门向队伍招手时,欢乐的气氛达到高潮。从西街传来了喧闹声,声音越来越近。敲锣打鼓的人来到了院子里,后面跟着蹦蹦跳跳的人群。舞龙者撑开了龙头的大口,蛇身随着龙头摆动着,前后左右都是参加庆祝的人。龙,这一带来幸福的庞然大物做出吓人的样子,向着唧唧喳喳的孩子,接着便大声咆哮着狂舞起来。人们看到有十双男子的脚在迅捷如风地奔走着,鼓声也引诱着在窗前孜孜不倦地进行历法演算的人。
“但愿这条龙能给我们的工作带来成功。”乐和说道,叹了一口气重又坐下进行演算。
两个学者在烛光下演算着,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人惊奇地站起身来,打开了用宣纸糊的窗户。
院子里挂着灯笼,灯笼摇荡着。人们高声发布着指令。教区里的人默默地围拢来。马库斯·何手里拿着一个火捻子,挥动着,在人群中跑来跑去。他谨慎地弯下腰来,只听得嗖的一声,冒出一缕烟雾,在空中像炸雷一样爆响。人群四散开来,金色的火花也在黑色的夜空四处飞散,引来众人的欢呼。一朵火红的花在教区上空噼噼啪啪伸展开来,自上落下了蓝晶晶和金黄的火花。
“看到这样的烟花真是有福气。要是中国人不发明黑色火药,世上就不会有这样的一份美丽。火药也是个怪胎,既会带来灾难,也会带来福祉。”亚当看着五彩缤纷的烟花纷纷坠地,思绪万千地说道,“圣诞快乐,基亚考莫,望你继续从上帝那里获得救助、智慧和耐心!”
转瞬之间基亚考莫又消失在书堆的后面,自言自语地说:“对数表星历表乃是我们的宝贝,是我们的后盾,我们靠着它们才能完成。一旦找到了固定点,我们就能进行比较测算。对了,祝你圣诞快乐!”
这期间亚当和基亚考莫不再对教徒进行访谈,而是专心致志地在米歇尔·张那里学习。这位年已半百的学者皈依基督教已经很长时间,可他还总是觉得学生的西方思维中包含着他所不知道的知识。
“你们西方人,”有一次他说,“你们干得很好。你们的历法是按照太阳的运行来制定的,而且还不断地在进步。我们这里很多东西都纠结在一起,每个新皇帝登基,都要有新的年号,那就要制定新的历法。现今我们生活在崇祯五年。”他停了停,看了看两位耶稣会士皱起来的眉头,继续说,“不过你们也用不着发愁,有两种历法你们可以派上用场。一种是行星历法,按其字面上的意思,呈现出太阳、月亮和其他五大行星的轨迹。你们西方人将其称为战神星、朱庇特星、商神星、农神星和昏星,而我们这里则叫做火星、木星、水星、土星和金星。这种历法既要算出行星的运动,还要测算出它们彼此间的位置和星的方位。每天都应注意到。”他摸了摸满是麻点的额头,“自古以来中国就有两种历法,一种是按照太阳的运行制定出来的历法。这种历法将一年又分成二十四节气,如农民说的谷雨、惊蛰、霜降什么的。另一种是按照月亮的运行制定出来的,一年有十二个月,每个月都是从新月算起,这样每个月都是二十九天零半天。太阳和月亮都各有规律。中国的天文学家一般都是按照月亮来制定历法,不过他们也都致力于制定太阳历法。”
罗马那些学者有时会使人陷入绝望的境地,可他们这位张老师却能把中国的宇宙学讲得清清楚楚。他用一周的时间讲解了中国极为复杂的周期系统和中国对太阳运行的看法,“一年最后的第二十四个双周是从一月二十一日到二月四日,接着就是春节,也是一年的开始,那可热闹了。”
“过节老天爷要休息,真是谢天谢地。我就等着过节呢。”基亚考莫·乐和又倚回了靠背,摸了摸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