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塔奈尔，当时如能在那里迎接曙光该多好！可是，我们为何竟懒得还没起床？莫非你那时尚未提出生存的要求？啊，这要求我肯定早已提出，可是上帝的思想在茫茫洪水上沉睡了漫长的岁月，那时才刚刚苏醒。如果当时我在场，纳塔奈尔，我一定会请求上帝把万物造得更大些。你可不要反驳我说：“那时，这种差别根本觉察不出来。”

　　存在着目的因的证据，但并非人人认为，只要目的是好的，可以不择手段。

　　有些人拿人们对上帝的爱来证明上帝的存在。纳塔奈尔，这就是为什么我把自己所爱的一切称为上帝，并且真诚地爱一切。不用担心我会举你为例。我就是举例，也不会首先提到你。我爱事物胜于爱人类。在这世界上，我特别热爱的并非人类。你不要搞错了，纳塔奈尔，我身上最突出的品质并不是善，我也不认为自己有更高尚的品质；我所看重的也不是善，尤其在人类身上。纳塔奈尔，愿你爱你的上帝胜过爱人类。我也一样，懂得颂扬上帝，曾经为上帝唱过赞美诗，我甚至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点呢。

　　“这样建立起种种体系，你觉得很有趣吗？”他这样问我。

　　“我觉得有趣的东西无外乎伦理。”我答道，“我的思想在伦理中得到满足。我所品尝的欢乐，无一不是我认为与伦理密切相关的。”

　　“这会增加你的欢乐吗？”

　　“不，”我答道，“这只证明我的欢乐是正当的。”

　　诚然，我更经常喜欢用某种学说，甚至用某种完整有序的思想体系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不过有时，我只能把这学说和思想体系视为自己耽于声色的庇护所。

　　纳塔奈尔，一切事物都因时而至，每件事物都应运而生，因此也可以说只不过是一种外化的需要。

　　树木告诉我说：“我需要一个肺。于是，我的液汁变成了叶子，使我能够呼吸。等我呼吸够了，我的叶子就凋落了，但我并不因此而死亡，我的果实蕴涵了我对生命的全部想法。”

　　纳塔奈尔，你不用担心我会滥用寓言这种形式，因为我对寓言并不十分赞赏。除了生活，我不想教你别的智慧。思考是一件很费脑筋的事情。我年轻的时候，对自己的行为会产生的后果总是深思熟虑，结果弄得自己疲劳不堪。因此我确信，除非不再行动，才会不再犯罪。

　　于是我写道：“我的肉体能够得救，全靠我的灵魂不可救药的厌倦。”不过，这句话究竟表达了什么意思，我完全莫名其妙。

　　纳塔奈尔，我再也不相信有什么罪恶。

　　不过你明白，只有牺牲许多欢乐，才能换得一点点思想的权利。自认为幸福而又思考的人，才真正称得上强者。

　　纳塔奈尔，每个人的不幸，都在于每个人总是自己观察，而又让所观察的事物从属于自己。其实，每件事物重要与否，并不在于我们的感觉，而取决于事物本身。让你的眼睛如实地观察所有事物吧。

　　纳塔奈尔，我再也无法写一行诗，而不把你的名字写进去。

　　纳塔奈尔，我愿让你为生活而出生。

　　纳塔奈尔，你是否领会我这些话的真挚情意？我希望更加靠近你。

　　就像以利沙，为了让那位书念美女的儿子复活，他“俯卧在那孩子身上，嘴对嘴，眼对眼，手对手。”我整个身体贴在你身上，我这颗高尚的、光华四射的心紧贴在你那尚朦朦胧胧的灵魂上，嘴巴贴着你的嘴巴，额头贴着你的额头，灼热的手握住你冰冷的手，而我的心脏怦怦直跳……（“于是，孩子的肉体暖和过来了。”——《圣经》中写道。）为的是让你在快感中苏醒过来，然后撇下我，投入火热的、放荡的生活。

　　纳塔奈尔，这就是我心灵中的全部热情——你把它带走吧。

　　纳塔奈尔，我教你要热诚。